足迹
在黑泥的边缘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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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最后的武士(第3页)

“胜利了,可以回乡了。”

有一天,所有人都开始说这句话,然而那一天到底是哪一天谁也不知道,而那一天真的到来时甚至没有人知道具体是几月几日。

福泽谕吉撕了自己已经提前写好的遗书,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在撕遗书。他从北海道站登上了回乡的火车,那天他的耳朵还包着纱布,血从里面透出来。

“我真怕我回去后,老婆已经给人睡了。”

和他挤坐在一排的人很活泼,讲个不停,从自己离家的那天小儿子尿了床讲到自己自己家隔壁寡妇养的狗咬过他的脚后跟,因为右耳听不见声音,福泽谕吉听得不大清楚他絮絮叨叨的话,只是沉默地听着。

那人忽然哭了,伸手拼命地晃福泽谕吉“你说话啊,你快说话啊你别睡,睡了就死了睡了就死了”

福泽谕吉看见他的手指被截掉了一根。战争生在冬天,很多人的手直接冻烂了,害怕坏的更多,只能直接把手指剁掉。很多人躺下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被晃得难受,感觉耳朵开始出血,心里烦躁的不行,大声吼道“别晃了”

本来他的长相就锋芒毕露,沉了脸简直能吓哭小孩。那人吓得一缩,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道“战争结束了”

……

本来他的长相就锋芒毕露,沉了脸简直能吓哭小孩。那人吓得一缩,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喃喃道“战争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

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长长地舒出来,福泽谕吉闭上眼睛“现在你在回家的列车上。”

“我要回家了。”

那人抹了一把眼泪嘿嘿地笑起来“我想起来了,我要回家了”

“欧呦呦说不准你老婆已经给人睡大肚子了。”

“关你娘老子屁事又不是你睡大的我塞你一嘴粪信不信。”

整个车厢似乎因为这粗鄙的恶劣玩笑都活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抢着说话,似乎要把在战争的两年间憋在心里的话都一口气说完,说到声音嘶哑喉咙出血也不停。

福泽谕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靠在车窗边拉开帘子往外看,因为火车开得还算快,所以树影纷纷倒退。

在阵亡名单上他找到了几乎所有他的师兄弟的名字,只有年纪最小的师弟不在上面。

他们几乎全死了。

“一个丁,一个兵。一个将,一场仗”

火车站月台边,帮毒贩卖大烟的小孩儿们大多数只穿着一条烂裤子,裸着背凑在一起玩弹石子儿,一边把石子往小洞里弹一边唱,时不时用脏脏的手擦一下鼻涕。

看见这些缺胳膊断腿包着耳朵扎着头的兵从火车上下来,他们一哄而散,而后过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地过来悄悄问道“先生,要抽那个不”

“那个”

就是大烟。

由于在战时情急时被用作麻醉剂,剂量往往难以控制,很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都染上了烟瘾。到底打仗卖的是命,被遣散的时候了一点钱,当时就散去抽大烟的人倒不少。

有一个小孩儿蹭过来拉住了拄着刀慢慢往前走的福泽谕吉的袖子,对他挤眉弄眼“要女人吗可漂亮了,一次三百円,你要是能多带几个朋友来,我姐姐只收你二百円。”

“不要。”

福泽谕吉轻轻摸了一下这小孩被刮得干干净净的青头皮,遭到他“呸”

了一声“吝啬鬼”

被他这样说,福泽谕吉也不生气,只是拄着刀往前不停地走。

他舍不得坐车,就这样走了一日夜,到了故乡的河边。

有一对男女在河边搂着,他也视而不见他忽然回过头了,脸迅涨红,指着那女人道“你,你”

那是他师弟离家前娶的妻子。

“你什么你。”

抱着她的那男人把裤子一提,大咧咧站起来“逃兵的老婆谁不能玩你要是想的话你也来。”

他的脸上挂着那令人恶心的笑走过来,狠狠地将福泽谕吉一推,待看到了他手上那刀顿时气势一矮,若无其事地后退,嘴里倒是不饶人“什么玩意就你会逞英雄你问她,是不是她自己要的。”

福泽谕吉默不作声地把行李一抛,拔刀出鞘,那人转身就跑,被砍成两半,跌在地上,咕噜噜地冒血。

那女人也不尖叫,只是拖着身子爬起来,到那人的尸上摸出一卷钱来,要塞进怀里她被福泽谕吉踩在地上,用刀抵着喉咙。

“你这恶妇你丈夫还没死”

青年武士手中的刀即将刺下去却硬生生停下了,他的手在颤抖着“等他回来,处理你”

此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仅十七但是已经是母亲了的女人脸上露出那样一个惨白的笑容。……

此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仅十七但是已经是母亲了的女人脸上露出那样一个惨白的笑容。

“他死了。”

她轻轻地说“他是逃兵,被抓住枪决了,一年前。”

福泽谕吉手中的刀颤抖得更厉害,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