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倾诉(第2页)
他知道钱小芳跟他一样,真的是太寂寞了,迫切地需要一次痛快淋漓的诉说。钱小芳咕嘟咕嘟一气把一瓶啤酒喝完,将酒瓶顿在桌上说:“方杰,你咋不痛快呢,你啥都好,就这点不好,不利朗。”
方杰一笑,也一气将酒喝干。钱小芳又开一瓶递给他:“这还差不多,像个男人。”
一瓶啤酒下肚,话就多起来了。钱小芳伤感地说:“方杰,你知道我是四川广元的。女皇武则天就是我们那里的。”
方杰点点头。
钱小芳继续说:“我的家在一个小山村里,房前面是一条河,房后面就是山。春天的时候,满山坡的红杜鹃、迎春花、金银花,还有野泡儿、野地瓜以及好多叫不出名字甜得掉牙的野果子,下一场春雨山里就会长出数不清的菌子、地耳。河滩上则生满了则耳根、荠荠菜,沙窝里到处都是雀雀蛋…。。。
夏天我们女娃家也和男娃一起到河里去洗澡,我们小心翼翼地在齐腰深的水里走着,突然脚底有什么东西一拱,你就不要动了,轻轻爬下腰,把头埋进水里,手伸到脚底下去摸,就会摸出一条三四寸长的乌棒。这种鱼又细又嫩,只有一根独刺,搁点盐,用藕叶子一包,放在灶膛里烧熟,好吃得不得了。
水深的话,我们就双手举着衣裳,踩水到河对岸去。耍累了我们就在沙滩上挖个坑,用沙子把自己埋起来,只把脑壳露在外边。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到鳖娃子,这东西最瓜了,天气热了,它也到岸上来乘凉,你折根竹棍走过去轻轻一拨,把它翻过来,它就四脚朝天在那里乱蹬,再也翻不过去了。
秋天,彷佛是玉皇大帝打翻了颜料盒子,将红黄绿紫的好颜色漫山遍野肆意泼洒,热烈奔放得像美术课老师展示过的一幅外国画家的抽象画。河滩上巴茅花像雪花一样满天飞舞,河面平静的像一大块缓缓移动的绿玻璃,三三两两的野鸭子停在上面,就像五线谱上静止的音符。
冬天河滩上的巴茅都干了,我们就选大小合适的一片围起来,从四面点燃。男娃女娃都欢声大笑着站在四周看火蛇飞舞,看野鸡、野鸭子扑啦啦地惊飞,看野兔狼狈地四处逃窜……。眼明手快的话就有可能逮到一只野兔或是野鸡。”
钱小芳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我的童年就是这样无忧无虑地度过的,家乡的山山水水能给我所有我想要的快乐,只要有一个人陪着就好了,也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陪我捡菌子、挖荠菜,陪我摸鱼、抓野兔,陪我什么都不做,坐在河滩上呆……可惜慢慢地,我们就长大了。他从书本里、电视里、走出山外的人嘴里知道了外面精彩的世界。他不甘心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这个小山村里老去。”
钱小芳眼里有了泪光:“也许每个男人都不甘心。他说他要出人头地,要成为周围团转最有钱的人。我告诉他,我不需要他出人头地,也不需要他成为有钱人,就这样,就这样就好了。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他让我等他,等他达了就回来接我。
我就在家里傻傻地等、痴痴地等。很多年后,我在广州找到了他。他早已和一个老板的女子结婚了,只是那个女子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有一条腿是跛的。我问他为啥,他对说我:对不起,小芳!我原来爱你,现在还是爱你,但我也爱现在拥有的这些。
我就回去了,那时我的年龄也已经不小了,我娘娘就给我介绍了一个利州的小伙,条件还不错,我就同意了。婚后生了一个男娃,现在已经四岁了,跟婆婆娘过不到一堆,就出来打工了。”
钱小芳擦干脸上的泪花,笑了一下:“方杰,我是真拿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么多的,你别笑啊。你也说说你的故事吧,你的故事也一定很精彩。”
方杰苦笑一下,喝干杯中的啤酒:“我哪有什么精彩故事,我怀疑我就是女娲娘娘造人造出的残次品,没有一样不是失败的。”
他给她讲大学的时光,讲肖雪,讲毕业后被骗进传销的经历,讲快三十了找不到媳妇给人上门的窘迫……。
最后都喝醉了,钱小芳指着他哈哈大笑:“你还上了大学的?”
方杰也大笑道:“我上了大学的!”
“那你咋混得跟我们一样呢?”
“是呀,我咋混得跟你们一样呢?我老婆的堂妹也考了个三本,他爸不让她上,还拿我做的反面教材呢!”
“你好惨啊!”
“我好惨啊!”
“我们都好惨啊!”
两个喝醉了酒的人,相互掺扶着,在深夜寂静的大街上放肆地大笑,笑得满脸泪水。
他们都感觉他们之间会生点什么,或者也都期待生点什么。
不知怎么就到了钱小芳家,打开门,钱小芳就一下子搂住了他,他看着她迷离诱惑的眼神、娇如桃花的脸、艳如玫瑰的唇,顺势就吻了上去。两人吻了很久,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不需要说,只是急迫地撕剥着彼此的衣物。都是很久没有和异性亲热过了,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淤积着太多寂寞和需求,都迫切地需要一次痛快淋漓地释放。他们贪婪如新婚夫妇,疯狂地相互索取,又相互给予,相互折腾,又相互慰籍,最后筋疲力尽,相拥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