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后颈,只碰到手术留下的疤痕。
都过去了。
昔日我无能为力之事现在终于做到,也算是给当时的自己一个交代,可心里早已经没有什么兴奋或激动。如果他真出来,希望他已经忘掉了我曾经狼狈的样子。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起身去洗澡。窗外夜色如洗,唯有稀薄的蝉鸣。当年他临时标记后我就昏睡过去,也差不多在凌晨这个时分惊醒,慌慌张张地找他的踪迹,发现他在旅店外的月下静坐。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洗完澡,我也出了旅店,找了一处空地坐下,点起一支烟。我已经没有十年前那么固执地想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了,又或许是我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真正明白。尽管借助费洛蒙经历了上百年的岁月,我终究是一个旁观者。我的生命和他相比太过浅薄了。但仅是如此,我就已经疲惫不堪、麻木不仁,可想而之切身经历了上百年命运摧残的他会是何种淡漠和疏离。
曾经我在墨脱的石像前放声痛哭,不知是终于意识到我爱他,还是迟来地明白他无意于我的缘故。思来想去,还是因为这一切的爱恨都没有意义,犹如落在他石雕之泪上的一片雪花。他仅有的感情被禁锢在那个天井中,任岁月轮转,风雪摧击,不会再往下流淌半分。
正是在那时,我意识到想这些没有用。爱恨是无意义的东西,我要做的是把他接出来,彻底远离禁锢他的命运。
烟已燃尽,天将破晓,我看着巍峨的长白沉默,想为不久后的见面打个腹稿。这十年间我曾有很多心绪,写了许多文字,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大悟无言。
如果他还认识我,我只想告诉他,你自由了。往后的路为自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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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白山巅的篝火中我终于再见到他。他依然年轻,几乎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无异,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得温暖而迷离,如同梦幻。
“你老了。”
他对我说。
我无言以对。自见到他的一刻,我的半边身体开始发麻,大约是失温和过劳导致的肌肉僵硬,但我的精神也一并麻痹了,像隔着一扇透明的大门与他相望,并不能懂他目光里的深意,也没有预想中激动的情绪。
不应该是这样,为这一刻我等待了十年。我应该像十年那样扑上去抱住他,此时终于再没有什么壁障能将我们分开。这样的想象却让我长时间未进食的胃涌起一阵恶心。
胖子呼叫着把我们俩都揽住,三人抱在一起,他被撞得东倒西歪,脸上却露出一点笑容。我猜测是因为这个画面太像梦境才使我不适,美梦是最残忍的东西,我对此避之不及。梦幻的氛围中,闷油瓶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像是文殊菩萨或蒙娜丽莎,像是要看穿我的灵魂。
我避开他的目光,怕他看见空荡荡的躯壳。
下山后,我们在二道白河开了庆功宴。胖子很快就喝高了,拉着闷油瓶跟伙计炫耀,说这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爷是他的好兄弟,如今回来了,让大家伙喊他姑爷。坎肩特别会来事,竟然真的在酒宴上嚎啕大哭起来,对着闷油瓶举杯,嚷嚷着我们老板等得好苦啊,您要是不回来,我们得在这山上给他收尸了!旁的一些伙计也开始起哄,七嘴八舌地说我有多不容易,好几个人都潸然泪下。胖子也不拦着他们,大概是真的喝醉了,拍着闷油瓶的肩膀用手来指我,大声说“我们天真也没有成家,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这下终于等到了,你要对他好。”
我看着他们,生出一种强烈的抽离感,觉得十分不真实。我是闷油瓶约定之人,这些年间步步为营走到这,终于将他接出,尚没有太多感受,这些伙计难道真会感动至此吗?我喝斥他们不要胡闹,那种半开玩笑半施威压的语气是我在盘口的年会晚宴上惯用的,可我却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嘴,双眼所见也仿佛不真实,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一点都不怕我,吵吵嚷嚷的声音如海潮般在我耳边聒噪地翻涌,逐渐难以辨认。
一时间,警惕和不信任感涌上我的心头,使我回想起王盟派人假扮闷油瓶尸体阻挠我上山的事情。难道此刻也是在演戏吗?闷油瓶没能出来,是所有人做了个局让我以为接到了他,就此跟这个家伙卸甲归田吗?
我看看那些吵嚷的伙计,又看胖子,再看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他们都如此真实,如果有人能利用我身边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摆下这个局,那我早已经死无全尸了。
在我想出去抽一支烟镇静头脑的时候,忽然有一双手放在我肩上。我猛地抬头,对上闷油瓶的眼睛。那一瞬间我又清醒过来。除了他,没有人再会有这样毫无杂质的眼睛。
“你累了,去休息吧。”
我还没反应,酒桌上就泛开一阵起哄声,像掷石如井后出现的涟漪。胖子更是站起来,越过闷油瓶把一张房卡塞进我手里,挤眉弄眼地对我说:“刚帮你们开的大床房,天真,守寡千日用在一时,加油!”
我不明白他们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但此刻我没有精力去反驳或呵斥,只是吩咐伙计们别都喝醉了、多照看着点胖子,就离席出了摆酒的餐馆,闷油瓶跟在我身后,一步不离。
身上的酒热在寒冷的空气里快速散去,头脑也清醒了一些。天上浓云翻滚,看不见星月,也许是要下雨了。我心下感到一丝惨淡——我本该有很多话和闷油瓶说,很多新的计划可以尝试同他一起去做,可如今我只觉十分麻木、十分疲惫,仿佛就连他回来都无法打破心中那层坚固的壁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