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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钗稚陵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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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3页)

她气急,指着他说:“胡说,七月十四夜里,你!”

她心神激荡,捂了捂刺痛心口,眼眸睁大,“你怎么临阵反悔?”

她试着平定气息。

她转看着扶熙的眼睛,一字一字,慢慢说道:“那天夜里,我追着柳恒去了行宫,十一名死士在含星燃色自尽。叛军发觉,立即追捕我——我藏入烟澜载水,见到赵桃书。我听她的话从西径离开,不预西径早已设下埋伏等我入瓮!他们用寒声做人质逼我,寒声为我而死——”

她语声渐微,看他微微蹙起眉,她提起声,连声音亦在颤抖:“陛下觉得,是谁要害我,是谁要害我!”

被他打断:“够了,你又在发什么疯?”

她难以置信,抓住他的袖子,迫近他四目相对:“我没有疯,我每一个字都是真话,赵桃书八面玲珑,她在行宫虚与委蛇,享受荣华富贵千娇万宠,也不忘给自己留下后路,她,她……”

她眼睛凛然瞪向一旁没有说话的赵桃书:“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么!”

美人泫然欲

泣,低噎哽咽,说:“姐姐你说的,我听不懂。妾在行宫,独立无援,上苍垂青才得以苟全性命,见到姐姐欣喜若狂,从不曾想过要害姐姐。”

狂风甚剧,苍黄的天底下,远处军队迎着风蜿蜒地前进。只怕要有大雨,许多提前披上蓑衣。

草木被吹折了腰,尽伏在地上摆首乱舞着。

旌旗猎猎作响;众人的衣袍也猎猎作响。

“何况那一夜,姐姐你明明也看到了,我,我……”

她的眼里骤然落下泪珠子,一连串淌过脸颊,晶莹剔透。

她后面还站着柳恒,柳恒突然也上前来,沉默着抱了抱拳,对皇帝说:“陛下,臣那时也在场。臣可为贵妃娘娘佐证,彼时夜中,皇后娘娘身陷重围,正是贵妃娘娘她,……”

扶熙淡淡看他,“但说无妨。”

“贵妃娘娘不顾自身安危以死相逼。此情深义重,万望陛下明鉴。”

他这时早没有那夜投降的卑微屈膝了——反倒像陡生出铮铮铁骨,字字铿锵。

絮絮不禁冷笑。

她冷笑着,皱起眉,却说:“是么,柳大人,你说夜黑风高的,他们怎么就能认出我?还是有人指认?”

柳恒背上生出汗来,却还硬道:“见过娘娘的人不多,却也不少,这,自然有人见过……”

她不再理他,只去看扶熙,打量他的神情,他是依旧如斯冷漠的,狭长漆黑的眼睛,不知喜怒。

她才发觉,自赵桃书哭起来,他的手便一直紧揽

住她,好让她倚在他的肩上了,柔枝弱柳可以栖扶。

这个意外发现,叫她突兀觉得,一切都很没有意思。

很没有意思。

她以为她只要把事实说出来,把证人抓过来,以为只要这般,就能得到公道。公道又在哪里?公道掌握在一个偏了心的人手里,又怎么可能寻到公道?

她静下来,胳膊上的伤却突然疼得厉害,火辣辣地疼。

信怎么样,不信怎么样?她喉间苦涩腥甜,暴雨前的大风,吹乱狂沙,枯草的断茎匍匐着——瞧,连它们也知道臣服于胜者。

她最后轻轻地说:“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

好像一切事实终于串了起来,从除夕夜,到今天——这一连串的影影踪踪,她心中模糊浮现出一个迟来的真相。

除夕夜,是他和赵桃书同登楼共看盛世烟花。

寒香园,是他和赵桃书游园赏梅。

上元节,是他和赵桃书在河边放灯,山盟海誓。

行廊里,是他在等着赵桃书夜半私会。

就连宫变,也是他要给赵桃书的娘家安排赫赫功勋。

……此间种种,他为赵桃书为计之深远,几乎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她咬紧了嘴唇,刹那间,只觉得天地渺渺,此身成错。

已到这个份上,明眼人其实能瞧出一点端倪来,但是……但是也许事情的真相,不是很重要。

把希望和公道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更是一桩蠢事。

扶熙沉声:“四

处惹是生非,无论因果,皆是咎由自取。”

这是他给她的盖棺定论。

“书儿身陷动乱,本自柔弱,难以自保,能全了性命已是艰难。你因为善妒,还要给她妄加罪名,陷她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你真是愈发骄纵妄为!朕看你该好好自省己过。”

他并非不知,也并非不信,她想,只是因为在他心中,赵桃书是极其重要的角色,而她所例举的种种事迹,并不足以撼动她的地位罢了。

即使是她为了求生,确与别人虚与委蛇又怎么样呢?即使她为了求生,推出一个婢女挡祸又怎么样呢?即使她要害死她,只不过未遂——就算既遂——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