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尽前缘操钺终篇(第1页)
一天之内失去卫流光与何忠义两位至爱的兄弟,这样的打击对于兆凌而言,无疑近乎致命。然而这样猝不及防的变故,却只是他一系列悲剧命运的开端。事实上,当他带着刻骨的伤痛从千藤谷护送二位将军的遗体回到龙都的途中,他却从冒死前来报信的旧宦官徐本公公口中,听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太子兆猗得了桑日密使郑蜓在潇王伏诛时的通报,现已趁龙都空虚之际,与桂王勾结,倚着禁军中不得升迁的统领段达及兆氏宗族武将柽王、椒王各家的人马,起兵谋反。程得胜将军接到流光的讯号驰援边城,却不幸被桂王的亲兵拦截在半路。程得胜此时才知,其父程文举因娶桂王之妹为正妻,为了自家前程富贵,投靠桂王已久。桂王所以起乱,尽出其父之谋!程得胜因其父之故,被桂王扣下,关在程家的别馆中,一时不得出来!禁卫军完全控制在兆猗和桂王的手中。
瑕玉三年七月二十八,新皇即位。鸣钟击罄,因兆凌平日性子常常傲上护下,多多得罪兆氏宗族,故而如今兆猗夺宫,兆氏宗族欢欣鼓舞。举族中,只有漓王兆淇一人一意拥戴旧主,新皇命其起草即位诏书,漓王当殿骂道:“同室操戈,知恩不报,不仁不义之徒,焉能做得兆淇之主!”
言讫,遂碰死在协德殿金柱之上,血溅丹墀。那新君恬颜笑道:“你要保他!当年先帝立的是我!他得了逆臣扶持,在龙都享尽富贵,我却在雪戟城风餐露宿这么些年!他要平平稳稳将皇位让还给我?他做梦!这位子本就是我的,怎么要他让!我与他,还能在同一片天下吗!你既骂我‘同室操戈’!好!戈、钺一门,我就将年号改为‘操钺’,你又待怎的!”
群臣悚然。
又有原户部尚书李开方,于新君即位之日当众卸下官服、印绶,挂冠而去。兆猗不拦,亦不加追杀。开方从水路走,要远离龙都。从人大为庆幸,道主人躲过一劫。李大官人叹道:“昔日我就对主上进言,说二殿下回来之日,我二人便难以相见。如今果然要阴阳相隔了!凌弟弟,只怕他还要来害你啊!”
果不其然,是夜,新君令人追上行船,赐李开方一只玉匣,并附一短笺曰:“昔卫公子开方,谗臣也。不顾主上恩重,而弑桓公,今爱卿与之同名,亦是俊杰,然卿受前朝之恩远胜于朕,卿知恩之人也,定非谗臣卫开方之流!”
开方看过小笺,大笑道:“看这阴险的伪君子!要杀我还要用这种方法!”
遂开了玉匣,见是一把玉算盘,大笑道:“不负我平生所学!可惜,凌弟弟,我见不到你了!可惜!可惜!”
遂将三十六路珠算术演算一回,又喃喃连叹数声:“可惜。”
就在舱中身故。原来这算盘上下了无色无味之毒,触之少顷,毒性自皮肤透入,生人立死。
另有演武场忠义和流光旧部诸将,均赐饮宴,却在席间鸩杀,旧部人马俱归新点诸将掌理。旧日宦官,一律赐死,入葬帝陵以西,陪伴书君皇帝!程得胜之嫡母因是桂王之妹,免死无事,程得胜身受重伤,却因其父是桂王谋士,得以免死;可怜流光的爹妈,未享清福,亦被新君无辜加害。其余牵累加害,获罪莫名者无算,岂可尽数!
卫流云虽入观音院,如何得免!那新君大书其贪墨虐民之罪,以他人之失以为自身之德,须臾之间换去瑕玉朝旧人,《史志》谓其“果决”
。卫流云当众问斩,观者甚众。其他陪修众僧亦受其连累,多被诛戮!因流云当朝时,亦有许多善举,此时也有受恩百姓暗里祭他不题!
新君唯独为叶孤鹤昭雪了。说孤鹤被兆凌无故贬谪,在竹城又被潇王一党“以鸩谋死”
,说他“殊堪怜悯,宜加抚恤,以安忠良之心!”
孤鹤与兆凌昔年人所共见的恩义,诏书里却只字未曾提起!
毒害孤鹤之直接凶手系尚青云之子尚可,自被诛死不题。尚青云因有拥立新君之功,折去其罪,依旧在朝为官,却未升迁,他本是三朝老臣,卖力拥立却搭上亲子荣华无望,其心不服,由是而起!
满朝上下,自此皆是谈“玉”
色变,有谁还敢论及兆凌!
腾龙操钺元年一月,瑕玉帝自千藤谷扶二将灵柩归国,途中得了冒死逃出的旧宦徐公公通报,才知道国中出了如此惊天巨变!兆凌怔了一时,不及想到自己,却想到边境必是已给兆猗封了,如今只有叫叶氏兄弟快快远避!当下他便落了泪苦求徐公公通知龙都中的叶文兄弟前往竹城暂避,伺机逃离腾龙!徐公公也只好舍命答应而去。
而那废帝回朝未及相见亲友,即被桂王武士扣下,复押入废宫妙人宫侧废屋候旨!可怜他闻知众人结果,又听了昭雪孤鹤诏书,才知原委,不觉泪尽泣血,伤心痛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协德殿兄弟会面之后,新君不杀兆凌,只是曝露其十余款大罪,其罪曰“背亲”
,曰“专杀”
,曰“黩武”
,曰“幸群小”
,曰“矫诏”
,曰“荒怠”
,曰“悖纲常”
,曰“欺师”
,曰“以宠废制”
,曰“违祖训”
!
兆凌废为隐王,还回眷花王府,着内府派人严密监看幽禁。家眷随从一律随入府中,其罪不论,为表宽仁,准许出入。潇王因犯前罪加之比附兆凌,着重革王爵,剔除宗籍,废为庶人,迁坟改葬!叶惜花以千福公主丧期未满,私自出都的罪名,贬为庶人。惜花自请到眷花王府,陪侍隐王,新君照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