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白龙衔花热血
登录
关灯
护眼
字体:

感情义冒寒访友(第3页)

“你!我现在就要带走!弟兄们,跟我走!”

“卫流光,你仗着皇上宠爱,不把本将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怎么,连法度也不讲了?”

“忠义,我怎么没把你放在眼里啦。只是你不明白,现在五十多个皇族在太庙里堵着,若事情闹大了,皇上的威信就不保了!我必须得带几个人去,万一有人闹事,我也好有个帮手啊。”

“你欺我年幼,又是渔家出身,今日不交出手谕或者虎符,你一个人也不准带走!”

“我何曾说你的出身来着!明明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嘛。别闹了,弟兄们,跟我走!”

“慢着,本将不发话,谁敢走!我虽是渔家出身,好歹也是武状元,你呢?你不过仗着惜花郎保着你才进了考场,才是个附榜,又比我晚好几届,按理,你在我面前要称‘末将’或‘属下’才对!你怎么敢这样嚣张!”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当初并没有输给什么人,只是进场晚了,才做了附榜,况且,不说别的,只说你才二十岁而我已三十一岁,就凭这一点,你也不能这样对我说话!”

“我们打鱼的,说话不拐弯,不像你会讨圣上欢心。但是我也知道,当初若是我上山去,圣上也不会损半根毫毛!”

“你,我不跟你多说,弟兄们走!”

“谁敢!”

“你想试试我的手段吗?”

“我正要领教!”

“好,大家站开!今日你若倒在我手里,你可别怨我!”

“我不会,就怕翘辫子的是你!”

“少罗嗦,咱们去文书处监军李荏苒大人那里签个生死状,如何?”

“签就签!走!”

到了这日稍晚些时候,雪下得大了。初冬落雪,原来就奇,这雪下得纷纷扬扬,如同琼脂碎玉,又别有情趣。到此时才有太庙庙祝报于叶文,说桂王等人在太庙闹事。兆凌差叶文兄弟四人,带些好果好茶,到太庙送与诸王,那些人羞颜满面,渐渐散去,各归本府。只有桂王,心中虽然不满,也没奈何。

到了第二日一早,演武校场的程得胜将军闯进宫来,当面报于兆凌:“卫流光和何忠义二人因事在校场上打架,打了一整晚,现在还在打。将士们都无心训练仪仗兵,正分成两派,在那里赌赛两人的输赢。圣上,他二人打得久了,体力都已经不支,现在两人都杀得兴起,再打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程得胜将事情说个备细,兆凌听了暗暗惊出一身冷汗来,原来副监军原也是个文官,正供职在御史台。说起来按腾龙祖制,卫流光私调兵马形同谋反,若被人查究起来,恐怕他的名位难保,还可能连累他哥哥卫流云。想到此,顾不得许多,跟了程将军,亲自往校场来。等到了校场门口,那雪还不停,竟越下越大。未进红漆门,便听得两边支持的将士喊得响亮。真似两军交战一般。两人风也似地掠到里面,只见何忠义渐渐不支了,卫流光还在那里厮杀。

兆凌不与他们说什么,只是站在两人之间。两人一见,便住了手。“打呀,怎么不打啦。我才来,你们就不打啦!真刀真枪不砍敌人,在将士们面前,打自己人!”

“——”

“什么也不用说了,忠义,你回府去吧,闭门思过,罚你三个月的俸银。”

“臣领旨。甘愿受罚。只是——”

“来人,把聚众打架的卫流光拿下,重责五十军棍,削去二品军职,降为五品,交与其兄卫流云严加管束!”

“凌哥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都是打架,为什么——”

“你还敢多言!来人,给我重责五十!”

“圣上,末将以为,他们两个刚打了架,流光现在受不得打呀!”

“不吃点苦头,他不能服管束,打!”

卫流光此刻只觉得委屈,想起往日流云对他说的话,如今觉得有道理了。原来流云曾告诫他说:“天下最易变的就是君宠。像唐时太宗与魏征,虽然魏征生前,太宗把他当做镜子,可魏征一死,太宗也曾念起他的不是,倒了他的墓碑。虽然后来改了,但毕竟曾有过这事。中华一代明君尚且如此,何况今日?”

卫流光心中憋着闷气,遵旨到了流云府里,哪里肯敷药!这是后话,下节再说。

上文说过卫流光受了极大委屈,白白被打了五十棍,有谁知道打在他的身上,却疼在另一个人心里。流光性子烈,好比是一匹野马,谁要想给他上缰绳,的确是不容易。卫流云听得他弟弟被打了一顿,忙到演武场将他接到自己的府中,依兆凌的意思,不免对他说了许多教训的话。这人哪里可以驯服!暂且按下。

且说这天原是鸳儿的生辰,刘太夫人带了蝶儿进宫来,与她庆贺。夜宴时兆凌心不在焉,全然不是以前那种缠绵情态。鸳儿心中也疑惑,只是当着母亲、小妹、幼弟,不好说破。众人在雪地里看了一回景,游了高越园,所见无非是梅花成海,素雪盈天。天地间一片苍茫。忽然一阵弦乐,乐曲清越灵动。众人透过梅花阵,从飘落的雪花中,看见有一群宫娥,提了各色花灯款款而来。白雪红梅中,那些丽人个个穿着墨绿色的小袄,更显得素雅可人。正是:玉树琼枝清妙景,妙舞清歌眼前人。雪落梅花添雅韵,未拭心头一点尘。

有这清歌妙舞、鸳侣相伴,按兆凌过往的追求,他此时应该是志得意满,欣喜无比,可他左思右想,竟没有半点安心处。原来今日早些时候,虽然流光和忠义都受了罚,朝中却还是有大臣如尚青云之流,消息如此灵通,事发不过几个时辰,就上书参劾他二人。尚老大人居然在奏折上说:“二人飞扬跋扈,恐有谋反之意。”

若不是兆凌受了惜花教导,为人持重了些,真想将他们的奏折,全数丢在案下,把这些人训斥一番,免了职务才好!如今兆凌手中托个小翠玉杯,虽说本应该是“喜酒不醉人”

,他却如坐针毡,思来想去,心绪揉成一团乱麻:虽是秋试延期,但最终仍是按那份草诏办理的,这该是可喜的事;但还没开考,就有宗族王爷在朝上当众扬言,要打死那些应试的伶人考生。在腾龙国想做些与中华不同的事,怎么就这么难呢?正是:虽对知音人,终究意难平。

想想流光自入朝以来,从没受过那样的委屈,如今违心打他,他一定伤心透了吧。兆凌心中堵着这些事,哪里能够开心惬意!勉强饮了几杯,便推说身体不适,早早回宫去了。

鸳儿去月宸宫安置了蝶儿和母亲,才进偕鸳宫来。她心中也有些不悦,见兆凌一人坐在锦榻上,一言不发,竟把兆黯也冷落了,小家伙很乖,默默坐在角落里,框着一根红绳儿,作出花样来,自得其乐。鸳儿走过去,跟黯儿玩起红绳儿来。玩了一会儿,见兆凌仍不说话,兆黯说了一句:“我看看奶娘去!”

就跑出了偕鸳宫。鸳儿忙吩咐郑蜓儿暂时把兆黯送到奶娘处。回身来,再看兆凌时,还是一尊木雕一般,一言不发。

鸳儿急了,问道:“怎么了?”

“我,我旧时的伤适才又有些疼,胸口闷了一阵,现在好些了,没事儿。”

“为什么当着孩子的面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怕伤了黯弟的心!”

“我——我,对不起,我心里难受!闷得透不过气来。”

碧鸳一看,只当他是受了寒,旧病复发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里怕他冷,忙亲自笼上火来,就如当初在牡丹宫时一样。

“我坏了大家的兴致,可是,鸳儿,要我怎么对你说呢?你知道么,今早,我打了流光五十棍!他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下的手!我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敢庇护,朝廷里那些事我处理不了,那些人我也对付不了,我就不该在这皇宫里!想想当年姐夫是怎样对我的?可如今,我又是怎么对流光的?!他想必这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了!鸳儿,我害怕呀!这话,我对姐夫也不敢说。我怕总有一天你们都不理我了,我又回到八年前的那种日子,谁也不理我,能懂我的,只有这一身病啊!”

“凌哥哥,这话从哪里说起!你明日去看看流光,把话对他说明白了,不就好了?何苦又说这样的话。”

兆凌哪里肯等明天!到深夜里,不忍吵醒了鸳儿,竟然独自披了件薄袄,瞒着从人由西边桃花林,步行数里,循着记忆出了宫城,要去卫流云府上。

一路上走过那白墙灰瓦的一座座民房,那瓦上带了些白雪,初冬时节,竟如隆冬一般,坠下不少冰凌来。河水冻结,月光隐隐。兆凌在护城河上的竹桥上驻足暗想道:“我等若在民间,一定比宫中自在。流光此时,一定后悔跟我亲近了。”

走了一阵,才到卫流云府门口。如此暗夜,人们都已睡去。好容易远远见一位打更的前来,他只得取出那龙形玉佩来,值夜之人也是个行家,但只道他是宫里的小厮,哪里知道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