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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頁(第1页)

夜裡下了場雨,次日醒來,沈淮臣精神出乎意料的好,心口不悶了,也有力氣拿取重物了。

早膳吃了一整碗餛飩,飯後散步消食,坐在涼亭里歇腳的時候,沈淮臣望著自湖心掠過的白鳥,牛頭不對馬嘴地說:「春天為何還沒有來……想看杏花。」

深秋時節,草木蕭疏,葉子都是黃的,哪裡有花可賞。

從別地運來,亦或是在溫室內培養當然可行,但沈淮臣顯然等不起了。

袁夫人愁白了發,難題自然而然地被交付到容瑄手上。

臨近傍晚,一頂華轎將沈淮臣接回寧安府,一路來到杏園外。靈芝與蘭心一左一右地扶他下轎,沈淮臣的手冷得像冰,狐裘於他而言早已喪失了應有的保暖效果,可沈淮臣仍下意識攥緊,抬眸看去。

短短半日,偌大的杏林仿佛重煥發生機,一簇簇粉白的花朵掛在枝頭,如雲似雪。

從前常待的玉石台邊站著一人,沒了攙扶,沈淮臣走不快,那人便耐心等著,等他走至近前,才上前幾步抱起他,一同倚靠在玉台上。

有風吹過,杏花翩翩而落,落進沈淮臣發間,被容瑄輕輕摘下來放在他的手心。

沈淮臣對著天邊殘陽仔細瞧了瞧,發現這花是拿絹布做的。杏園這麼大,杏樹這麼多,該耗費多少人力物力財力,才能在短時間內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

沈淮臣被自己腦補的場面逗笑了,仰頭看容瑄:「史書該記你一筆,說你貪圖美色,荒淫無道,是大大的昏君。」

容瑄微微勾唇,溫柔地撫摸他沾染水汽的睫毛,像是在反問:那又如何?

「那天你也是這樣,悄悄走過來,趁我睡著摘掉了一朵杏花。」沈淮臣笑沒了力氣,放任自己倒在容瑄懷裡,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也許千百年過去,你的故事也會被後人拍成電視劇,編劇塞給你一個白月光女主,而我是插足別人感情的惡毒男配。」

又是全然陌生的詞句。

容瑄蹙了蹙眉,他無法理解沈淮臣話里的意思,但能分辨出那不是多麼令人愉快的事。

容瑄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沈淮臣的過去跟來歷是他永遠無法觸及的東西,每每提起,那種熟悉的、無能為力的惶恐便格外強烈。這讓容瑄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他將要失去沈淮臣了。

他們之間橫亘著某種厚重而堅固的壁壘,越是努力觸碰,沈淮臣反倒離得更遠了些,像一場美夢,一道可望不可即的蜃影。

「容瑄……我想吃糖。」

沈淮臣有些迷茫地承受著容瑄突如其來的親吻,儘管舌尖的勾纏使肺部本就不多的氧氣愈發稀薄,窒息感鋪天蓋地籠罩了他,但沈淮臣還是微微張唇,接納了容瑄。

很瘋狂。

夜鶯擁抱著生有尖刺的玫瑰歌唱,心臟流出的血將白玫瑰染作鮮紅。沈淮臣蒼白的面頰也騰起一抹不正常的紅暈,如同天邊的晚霞。

蜜糖的滋味在沈淮臣舌尖綻開,明明是他最喜歡的味道,此時嘗起來卻是那麼苦澀。

他最怕苦了。

沈淮臣的手失了力氣,攥不住容瑄的衣襟,滑落的瞬間被容瑄死死攥回手裡,貼在心口。沈淮臣大口大口地喘息,恍惚地想,真狼狽,他現在的模樣一定難看極了。

指尖碰到一枚冰涼的物件,是戒指。

「檀郎,在你家鄉,為所鍾之人戴上戒指的時候,應當還有其他的儀式吧?」容瑄的嗓音又輕又柔,擔心嚇到他似的,那些歇斯底里的瘋狂與病態,被妥帖地壓在溫存面具之下,和從前的每一天一樣。

「有啊……」沈淮臣一無所覺,喊系統搜索結婚誓詞,他念一句,容瑄便跟著重複一句。

「這是我給你的結婚信物。」

「這是我給你的結婚信物。」

「我要娶你,愛你,保護你。」

「我要娶你,愛你,保護你。」

「無論貧窮富足,無論環境好壞,無論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實的丈夫。」

「無論貧窮富足,無論環境好壞,無論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實的丈夫。」

沈淮臣重重喘息一聲,捂著心口艱難說道:「你往那裡去,我也往那裡去,你在那裡住宿,我也在那裡宿……」

容瑄嗓音沙啞,待他一字字說完,沈淮臣的眼神已有了渙散的趨勢,潔白的杏花在他眼中變成大塊大塊的雪花碎片。

他抓著容瑄的手,摸到第四根手指時把戒指淺淺推了進去,聲音幾近於無:「神予我權柄……我宣布你我為夫夫……不可……不可分開。」

沈淮臣念不動了,容瑄便抱著他,左耳貼在沈淮臣唇邊,去聽他說了什麼:「信……在書房。」

沈淮臣寫了許多信,給阿爹阿娘,給容瑄,給朋友,甚至連咪咪都有一封。

他把銀票塞在信封里,留著給咪咪買「貓糧」,希望死掉以後咪咪不要啃他的身體。

沈淮臣好累,深入靈魂的疲憊使他眼睛緩緩閉合。

據說人瀕死時,最後消失的是聽覺。

一片恍惚中,沈淮臣聽見咪咪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用爪子刨土。

它能感覺到主人的虛弱,兩位主人依偎在一處說話時,它就在杏林中打轉,不敢像從前一樣撲過來撒嬌。

他聽見眼淚砸落的聲音。

聽見容瑄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連貫,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