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页)
所有人都绷着那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有人等待命运的审判,有人残喘茍活、有人侥幸偷生。
谁也没有注意到,西山专门跑“金博大”
夜班那条路的公车上——
一个女人雷打不动地,每晚出现在后排靠窗的座位上。
她总是带着口罩,露出狭长、锋利的一双眼。
“金博大”
那条路,夜间公交不轮班,司机是一个叫“张立超”
的男人。
男人三十五岁,家中有一妻一子,孩子即将上小学。
他跑这一条线路,已经十年有余。
只是,熟客都知道,两年前,张立超曾因尘肺苦卧家中,也是最近一周、刚刚返聘。
他只跑夜班。
图清净、同时也是在夜里,张立超能够在站台候车的间隙里吃抗排异的药,反复数他每天跑车下来、一百六十块的工资。
工钱每天一百六十块,吃药每天两百二三十块。
张立超不像一般的尘肺病人,只能枯朽地躺在床上吸氧,全家为一只肺而打工。
熟客问起时,张立超总是两只手张开,“十万,一只肺源。”
他做过肺移植手术。
总是在车上,每根立柱的扶手上放一个喜气洋洋的挂件,偶有下夜班的乘客撑着立柱,顺着剎车的幅度往前靠,问张立超:
“张师傅,开大车,多久能攒到换一个肺的钱?”
每当这时,男人的笑容总是有些苦涩,他会默不作声地调大自己外放有声书的音量,权当没听见这一句。
以及,转身问罗敷:“姑娘,还是在这儿下车吗?”
巧的是,张立超也住在煤一中附属院。
他没什么朋友。
在白天不上工的时候,除了带孩子,就是在院儿里窜门。
张立超也没注意到,楼下下象棋的老年团体,突然入血了张年轻的面孔。
每天雷打不动、坐着他车的女人,被一堆蹒跚的老人围挤上桌,稳健地杀分:
“缺士怕马,缺象怕炮。”
又吃一子,周遭的老人愤恨地拍腿:“失戳!失戳
失算
!”
一局毕,中间的年轻女子痛快让座,目光却总追随着张立超——
男人的行迹是有规律可循的,只徘徊在一单元、三单元、五单元附近。
一单元,住着郝国平的妻子。
三单元、五t单元刚办过白事,主家分别姓邓、宋、姜。
罗敷还记得前些日子、与季庭柯最后一次见面,也是在那天、官方列出了工厂爆炸事故的死亡名单,上面写着:
郝国平、张永任、宋淑珍、姜良桂、邓恩龙。
其中,罗敷知道的:
郝国平,尘肺三期合并肺结核。
郝国平的妻子患有硅肺三期,合并肺气肿、肺大疱。
据下棋的老人们说,宋淑珍、姜良桂、邓恩龙,也是尘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