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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金帐肆意狎昵的美人(第2页)

他坐到她床头,将罗帐拨到一边,静静望着她,忽有种劫后余生,或是重获至宝的庆幸之感:“睡得还好么?”

他的温柔、他的关爱一如往昔,从未改变过,她不禁鼻头微酸,摇头道:“我没事。”

“好。”

他伸出手,轻拂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那阿兄先回去了。”

“再陪我一阵子好不好?”

她鼓起勇气,握住他欲收回的手指,大着胆子靠到他袍袖上。

“阿兄,抱抱我。”

“有何不可?”

他微笑,搂住妹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姑娘家,还像个半大孩子一样。”

她欢喜他的亲近,自是无言倚在他肩头。萧琚垂首看她,端详了片刻,却觉得妹妹较往日而言,确实有些不对劲。

譬如她酡红似醉的脸颊,盈盈欲流的眼眸,娇慵无力的姿态,以及身上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柔暖异香,都令他陡然惊觉,怀里不再是他纯真无邪的小妹妹,而是体态动人的少女。

和叔父那个妾侍一样,是可以抱揽在怀,肆意狎昵的美人。

这念头只在他脑海中晃过一瞬,即掀起惊涛骇浪,萧琚蹙眉,想从她手臂间抽身而出,谁料她以为只是换个姿势,又抱住他的腰,花狸似的窝在他怀里。

因匆匆起来,她身上只披了件轻纱褙子,如云如雾飘浮在她肌肤之上,几若无物,乃至于他的手可以轻易握住那柔腻浑圆的香肩,甚或是,她素罗抹胸之下,温软如玉的酥胸。

萧琚心脏猛跳了一下,立刻推开她,从床上站起,收手于袖中。

他尽力抛开那些叫人不齿的龌龊妄念,转头看扬灵,只见她不解地望着他,满脸被抛弃的伤心。

他想伸手安抚她,又在即将碰到她肩头之际,迅速收了回来,只得背过身解释:“夜深了,沅沅,阿兄明日还有早朝,先回去了。”

她不说话,他只得在这燥热的寂静中耐心等候,直至她低低应一声,他才走到阁门,步入殿外月色。

轻风袭来,有木兰之冷香,有春夜之凉意,拂过他的发丝与广袖。萧琚捏紧手,发现掌心竟已被汗水浸湿,头一遭自觉形容如此狼狈。

那夜萧琚走后,夜气愈凉,竟渐渐下起雨来,落在屋檐瓦当叮叮咚咚,如敲冰碎玉之声,涌到她枕衾里,一阵阵发寒。扬灵一宿未眠,次日醒来自是昏蒙,连讨了先生几句骂。

她平日自然会委屈,可现在一颗心灰暗到了极处,半点别的心思也无。

先生拿她无奈,罚她抄背不上来的文赋。很久很久以前,兄长总会替她抄录,催犯困的她去补觉。梦醒时分,落日垂在柳梢头,四下里极其清幽,他旋砚研墨,影子拂在窗棂上,笔依旧在纸上徘徊,送来翰墨书香。

母亲掀帘子进来,轻笑着:“阿玦,又在替沅沅抄书?也太惯着她了罢。”

他轻轻叹气,瞥一眼假寐的她:“就只一个妹妹,不惯着又如何?”

雨丝渐大,如墨点泼溅入阁,她拢好槅扇,屋内遂悄无声息,独她一人。

母亲去世了,他也不要她了。

沉香炷尽,女官云岫捧着些杝桃入阁,欲将花簇插到桌上的水精瓶里。回首一看,却见扬灵赤足靠在窗边听雨,只着单薄的春衫。

她搁下花,过去扶着她的手到榻上,披好衣袍,埋怨道:“殿下怎么这么不顾着身子?若是感染风寒,陛下定会责怪妾。”

她一提萧琚,扬灵才有了些微反应,只平淡道:“他现在只顾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奏呈,怎会在意我有没有染上风寒?”

“殿下怎能这么说。”

云岫蹙眉:“您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啊……”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噤了声,目光虚浮地在门口打转。

扬灵循她视线望去,只见萧琚立在门口,神色不太好看。

云岫走到他边上,垂首行礼,疾步走出阁门,留兄妹二人在寂静中相对。

他坐到榻边,带来一身清冷雨气,低问:“阿兄什么时候不在意你了?不妨说说。”

她抿了抿唇,垂目望着他一角绛色罗袍,轻道:“臣妹不敢。”

萧琚皱眉,他向来知道,妹妹乖巧温顺的外表下,隐藏着倔强的性子,偶尔蜇一下人。于是他加倍小心,柔声问:“是因为我昨夜推开你吗?”

扬灵不作声,唯沉默以对。

他便确定是这件事,带着歉意解释道:“都怪阿兄,以前不懂得男女之防,跟你举止过于亲密了些,昨夜方认识到如此不好。”

扬灵心头一跳,唇色渐渐变得苍白:“所以,阿兄是甚么意思?”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萧琚温言,以兄长姿态谆谆教诲:“以后还会有驸马,总不可能一直待在哥哥身边。我日后会多加注意分寸。”

她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他以后再也不会抱她了,亦不会理她的鬓发,更不会在花影绿窗前,握着她的手写字。他的衣袖只会属于未来的皇后、未来的妃子、三宫六院里的众多宫人们,唯独不再属于她。

正如她属于那个尚未出现的驸马。

不过作为至亲的兄妹,本该如此,不是么?

她的心随帘外雨色黯沉下去,连他后面说了什么都听不太清楚,直至萧琚说完,低声问她:“沅沅,听到阿兄说的话吗?”

才回过神来,漠然盯着他身后朱红色的鹤膝桌,上头独自芳菲的桃花。

那花朵似开未开,正如心事欲说还休,却再也没有说出来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