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页)
她有些说不下去,紧了紧下颌,小声道:“若大哥不太好了,你先替我保管这两支金簪。”
卢少灵神色一凛,这回再没推辞,郑重地握起两枚簪子,沉声道:“郡主宽心些,少将军定会没事,这双金簪必然物归其主。”
他顿了顿,想要缓和骤然冷肃的气氛,慢声道:“因着这件大事,我也要尽快托冰人登门下聘才是,不好叫裴姑娘苦等消息。”
裴映慈闻言愣了愣,下意识“噗嗤”
一声轻笑起来,此际竟忽然起了阵羞意,方才种种回涌心头,只道自己好不大胆,也奇这卢少灵也非凡夫俗子,竟没被她胆大妄为的举动吓退。
她笑过羞过,悄然抬眸瞧了瞧卢少灵,见他面含淡笑,玉面映人,当真是位俊俏郎君,心中默默怅然。
她只觉愧对他这份真心实意,男女婚事不谈门当户对也讲情投意合,可她对他来说,二者皆无。就凭那虚无缥缈的恩情,他当真能不后悔么?他本身有那样好的前程,她与他的婚事却算不得多好的买卖。
思及此,裴映慈慢慢站正,愧疚不安涌上心间,缓缓倒身下拜,“卢公子,多谢你。”
卢少灵大惊,忙也跟着站直,交手倒身朝她拜来,紧跟着扶起她的胳膊,又旋即收手,沉声道:“郡主,万万不可。”
在许多时候,他总会自贬身份以“郡主”
相称,这份心意裴映慈看在眼里,不免又是感动又是惭愧。
“眼下我多说也无益,等到事情落地,郡主自然能明白我从不存诓骗之心。”
他说得光明磊落,可裴映慈却只嗫嚅不语。
她本性飒爽天真,其实不愿将人往坏了想,可这些年的遭遇令她不得不多留心眼,哪怕事情说到这般田地也并未完全相信卢少灵,只拿流言难抵女儿名节作借口,顺势而为偏要卢少灵认下这门姻缘。
卢少灵见她神色缓和,好意问:“郡主饿了么?今日难得来享誉天下的鸣风楼,不妨承其美,就在此吃些东西?”
裴映慈省起他是外乡人,想来并没尝过鸣风楼的美味,只是稍有犹疑,怕耽搁太久待霍昭察觉,免不了又要节外生枝。
“我不饿,鸣风楼的招牌都还不错,你可以留下来尝尝。”
她低声婉拒卢少灵的邀请,稍一福身,已打算离开。
卢少灵略感惋惜道:“既是如此,今日只怕没口福,我随裴姑娘一同去罢。”
裴映慈也不勉强,只转眸瞥了他几眼,转身拉开房门。
那宫女正候在长廊不远,见二人推门而出,忙疾步迎上前,语气淡淡:“郡主,卢公子,殿下差人来报,霍使君已离了宫城,正往鸣风楼来。”
裴映慈心下急坠,步子猛地一顿,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几分。
卢少灵见她面色微异,好似如临大敌,不免蹙眉暗忖,对宫女道:“我与郡主私见本无不妥,只是借口不当,不免有心虚之嫌。霍使君惜重郡主,我与他说明白缘由便是。”
裴映慈沉声:“不必,你先走。”
她往前迈了几步,面色阴虑不宁,转眸回看着卢少灵,压低了嗓子:“你将我方才说的事情记在心里,仔细做好便是。”
她顿了顿,又轻叹:“大哥哥那边我自会与他解释。”
这边话音还没落地,眼见着长廊那头徐徐踱来一队人马,皆为黑衫束带,腰佩长刀,正是缝天所的吏使。
为首那人阔步如风,面冷如霜,神姿傲然不可逼视。
霍昭顿足于前,不过几步之遥,那冷森森的气势令人不寒而栗。
他冷眸轻扫,目光落在她脸上,“妹妹要与我解释什么?”
裴映慈心下一坠,忙朝他福身,仍嘴硬道:“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霍昭走到她面前,冷声道:“妹妹得长公主盛情前去赏马,怎无端端跑到鸣风楼来?我竟不知这儿也新辟了马场。”
他撩眸扫了卢少灵一眼,心底怒火极盛,如何也想不到他原先没放在眼里的小人物居然如此大胆,竟真在他眼跟前掀起浪来。
裴映慈只道他闻讯前来带她回府,哪知晓今日御书房中,皇帝玩笑似得说他几件大事办得甚好,赏无可赏,不如赐霍家一门好亲事以示倚重。
霍昭起初以为皇帝一时兴起,无端要替他做媒合婚,早想好借口推诿。不料天子话锋陡转,嘴里说的那门“好亲事”
竟是要给裴映慈赐婚,而那许婚之人正是卢少灵。
他心中骇异,沉默听下去,才道原是长公主已在殿前说了几句,皇帝虽没当即点头允诺,可霍昭揣测圣意,只怕天子也有几分心动。
而盘根究底,便是月池迎春宴闹出来的枝节。
霍昭细想近来种种,早已猜到这定不是卢少灵一人主意,长公主横插一手虽在意料之外,可没有裴映慈推波助澜,绝无可能促成此事。
裴映慈面露羞色,摆出女儿家的柔婉,只低声说:“只怕霍伯母恼我与晏郎来往,这才没敢直说,我们只是坐着吃茶说了些话,并无逾礼……大哥哥就绕过我一回吧?”
她口口声声说并非有意,又照本朝婚配男女的习惯将卢少灵称作郎君,一手好戏以假乱真,但瞧着真像他二人早已情意相通,迫不及待要结秦晋之好。
霍昭听得眉心直跳,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他知晓裴映慈拿出手段无非想在外头息事宁人,言语间对卢少灵的亲昵只是作戏,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被人察觉出兄妹二人的古怪,只怕局面失控。
“你不懂规矩,卢公子也不懂么?”
霍昭沉默片刻,冷眼瞥向卢少灵,当真半点情面也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