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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见凌生用淡漠无奇的口吻继续说:“凌生司管皇城这片区域,所以无论如何必须回来。”
说完对她行了行礼,重新抬起头,“在下凌生,司酆都无常。”
凌生将那团白色魂烟收入囊中,走到朝歌面前对她伸出了手,这一次他的手仿若无形穿过了朝歌细瘦的肩膀。
朝歌心尖一颤,扶着扶栏脸色渐渐白了,凌生说:“公主,人鬼殊途。”
……
邻国鲁祀国使者第六次前来的时候,国君约莫有些动摇的意思了。
鲁祀国为华土一方大国,对小国而言联姻自然是好事,况且近几年两房邻国暗战激烈,夹在中间的国家有随时会被吞噬的危险。
使者退下后朝歌被叫去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边一道斜斜的晚霞切过高高的宫闱,她回了屋后坐在床边一直坐到深夜,夜凉如水,宫殿再次陷入静谧。
她抬头望了望窗棂,说:“凌生,我要嫁人了。”
不知何时,男子已经静静立在房间一角。朝歌没有去看他,依旧望着天色,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连那个鲁祀国太子长得什么样子都不晓得,就要嫁给她了。”
凌生俯首道:“鲁祀国国泰民安,繁盛长荣,公主若是在那必定能安稳富贵一生。”
朝歌沉默了,半晌缓缓回头,露出那张被称为绝世倾城的容颜来,认真地注视男子,“凌生,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
男子肩膀不可见地请问一震,下一瞬又道:“公主,凌生心很小,只能装得下一人。”
朝歌凝视他,挽出一抹惊艳笑容来,凌生望着这笑容,那么多年前她还是个小女孩,生得灵秀,谁都未料到长大后会是这副绝伦的姿容,而此时此刻在这片月光下却显得异常苍白。
她轻轻说:“你走罢。”
一个月后,鲁祀国摆了长长的阵仗来迎娶朝歌公主。
寝宫中却不见朝歌公主,顿时大乱,混乱中只听一人指着城墙道:“快看哪!”
众人抬头,城墙最高处一名美艳女子迎风而立,鲜红的嫁衣翻飞,眸中倾世桃花。
她冷冷站在高墙上俯视这来迎娶她的队伍,又见侍卫官和父皇母后那些惊讶的面容,有些恍惚又有些执拗地说:“你们走吧,叫那些人回去。”
“公主殿下!”
“一直以来,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这次不可以,这份婚事,我不要。”
她以优美的姿势提了提裙摆,“否则,我从这里跳下去——堂堂鲁祀国国君逼死了一方小国公主,岂不是太过可笑。”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请三思!”
她四处张望着,似乎在寻找谁,遍寻无果后,望向阵仗领头人的目光越发狠戾,“我不会嫁的……死也不会嫁。”
这份僵持维持了数个时辰,最后以鲁祀国使者离开告终。
朝歌站得腿软,人一走她瘫软下来,毫无防备地被侍卫官抬下了墙。国君一耳光挥到她脸上,甩袖冷哼,“你可知道,国家因你而亡?”
朝歌咬着唇儿没有吭声。
国君那一掌挥得重,朝歌晚上半边脸肿了起来,婢女一边心疼一边给她上药,朝歌没过多久就睡了,夜里隐隐约约感觉谁立于床边轻微地叹息,睁开了眼。
果然是他。
他正伸手向她的脸颊,见她睁眼转过头来,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公主。”
朝歌对他笑了笑,“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凌生一身漆黑,几乎要融于黑暗中,他静了片刻才说:“公主这是何必。”
朝歌也不知道这是何必,她只知道她喜欢他,好像在第一眼时就已经喜欢他,感情似乎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她背过身去,“这和你没关系,凌生,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肆】
半个月后,鲁祀国向烈国国君发来书信。
其实已经与战书无异,信中道烈国言而无信,朝歌公主抵死毁约,这让摆了大阵仗来迎娶公主的太子很是失望,回国后无法向人民交代,言语间表示烈国这般目空无人拂了一方大国面子,望烈国好自为之做个交代。
书信下来,连黎民百姓都问到的战火硝烟的味道,烈国太小,鲁祀国若真出兵,一夜尽灭。
“什么朝歌公主,根本就是妖女!”
“是啊,祸国殃民!迟早都是要嫁的还装矜持!”
他们看来,公主为了国家远嫁理所当然,她自己的幸福根本微不足道。舆论与谣言已经无法阻止,侍女把这些传达给朝歌时,朝歌面色平静,只是细细用黛笔将眉描完,唇间抹了胭脂,身换一袭绉纱大红石榴裙,芊芊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她踩着夕阳踏出宫门,身后侍女惊道:“公主,您上城楼这是作甚?”
朝歌不言,一步一步踏上城楼,风渐盛,她发间那朵血红牡丹花随风摇曳花瓣,身上红裙如云絮飞扬尽染霞光,她放眼眺望这座城池,屋宇楼阁,阡陌小巷,在黄昏哀绝的橘红光芒中笼上轻纱。
楼底的人渐渐聚集得多了,她扬声道:“事由我起,必由我结,身烈国公主享锦衣玉食,本应以国家为重,只不过,”
她扫望楼下黑压压的百姓,道,“朝歌与你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欲望有私心,心怀爱慕之人,要朝歌远嫁一个根本不爱的人,朝歌不愿。”
说着她轻轻一笑,艳美无方,“况且一个国家却凭朝歌一张脸来护自身周全,能得多少长久?”
楼下百姓静默。
赶来的国君面色惨白,甩袖怒道:“歌儿你这是作甚,你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