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1页)
斯钦巴日亲手割下了那几个部落王的脑袋,而后拽着那主谋的头发,将那颗脑袋高高举起。
他断掉的脖颈处还汩汩流着血,溅红了斯钦巴日脚边的那片绿草染的通红。
猎猎凛风划过他的面颊、耳畔,斯钦巴日狠狠地一擦唇边的血,高声道:“看到了吗?!”
“敢背叛本王……这就是下场!”
血腥味使这群夏人亢奋,也能使他们臣服,所有夏人放下手中兵器跪了下来,他们围成一个大圈,拥戴着这位少年单于。
这是斯钦巴日即位以来的第一场仗,这场仗,他打得很漂亮,毫不拖泥带水,所有见识过他在战场上杀敌模样的人都不会再生出忤逆他的心思。
斯钦巴日,他不愧是老单于不遗余力培养的“储君”
。
此次平乱,原以为至少耗时两个月,哪知不过月余便了结了,斯钦巴日带着大军赶回单于庭。胜利的喜悦像是香醇的美酒,流淌在他的血液之中,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热腾起来。
谁知方近单于庭,则见萨仁策着马从远处赶来,等马跑进了,她才倏然一拉缰绳,马扬起前蹄长吁一声,正正好好挡在斯钦巴日面前。
谁敢挡单于的路?此举可称极无礼,斯钦巴日沉下脸来,正要责问,却见萨仁利索地踩着马镫从马背上翻下来,她跪在斯钦巴日马蹄前,惧然道:“大王!”
斯钦巴日起了疑,不由问:“怎么?”
“出大事了——”
萨仁仰起头来,脸色一片煞白,“阏氏……阏氏出事了!”
斯钦巴日握着缰绳的手倏然一紧,一颗心“咯噔”
一跳:“出事…出什么事了?!”
萨仁急道:“是公主,公主非说阏氏是细作,现下正在公主帐内对阏氏施以鞭刑啊!”
斯钦巴日心中大骇!萨仁没有明说,可他也大致猜出事情原委了。
估摸着又是沈怜枝不慎激怒了苏日娜,而苏日娜原先就厌恶他,现下将新仇旧恨都一股脑地算在他头上了,但是细作、鞭刑——这也太夸大了!
他姐姐的手段,斯钦巴日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沈怜枝落在她手上,极可能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他不敢再耽搁,僵冷着一张脸往公主府方向跑去,萨仁也翻上了马,一边跑马,一边又将苏日娜是如何捉到怜枝与大周通信,又是如何将阏氏定性为“奸细”
的种种说予他听。
“……公主看完了信,又让他将另三封拿出来,阏氏拿不出信,公主便认定了他有诈,逼他亲口承认,阏氏不说,她就……就……”
“就什么?”
“就命人抽死阏氏从大周带来的那个奴仆!阏氏……阏氏他扑了过去,挡在那奴仆身上,哭着求公主不要打了,阏氏承认了他是细作,只求公主饶了他的奴仆……”
“公主没有饶过他的奴仆,更没有饶过他,看样子……是想将他们两个都抽死啊!”
斯钦巴日深吸了一口气,他紧咬着牙关,额角青筋狂跳:“奸细……他是个屁的奸细!”
萨仁抬起头看向他,正巧斯钦巴日也抬起头,那双幽绿的眼睛变得极为黯沉,似乎酝酿着风暴,又仿佛蕴含着更深的什么,只是那太复杂了,萨仁看不大明晰。
他们赶往公主帐,正巧有人将那游商夏人的尸身给扔出来,“噗”
的一声闷响,伤处迸溅出大股大股还温热的鲜血,溅在斯钦巴日的络鞮之上。
萨仁有察觉到,当斯钦巴日目光落到那夏人身上时,呼吸好似停滞一瞬,反复被吓住了似的——
这实在罕见,也实在奇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斯钦巴日怎么会被这样一点血给骇住。
愈离近帐子,里头的喧嚣声便愈响亮,“哗哗”
的鞭子声听的人肉疼,只是令人惊异的是,里头并无怜枝凄厉的哭声,反倒是一大片的大夏贵族的叫喊声——
此时走在最前头的几人已觉出不对,斯钦巴日瞳仁倏然一缩,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上前,“哗啦”
一下拉开帐帘——
那场面几乎要叫萨仁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一大群大夏贵族抱头鼠窜,鬼哭狼嚎。
而不久前还涕泪横流的沈怜枝穿着一身被抽的破烂的衣裳,满身是血的踩上苏日娜面前的案几,扬手就往她背上抽了一鞭子。
他披头散发,从头到尾都脏乱不堪,那张苍白的脸,不知是真的浮现出了红晕,还是被血染红的,沈怜枝拎着鞭子,几乎是有些狰狞地说:“这是还你的。”
斯钦巴日也怔住了,跨出去的步子也没收回来,呆立在原地,他看着沈怜枝,看着自己这个,几乎让人认不出来的阏氏,心中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在他心里懦弱的、遇事只会落泪,只要稍微吓一吓就会没有脾气的阏氏,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提着鞭子,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往连他都要给几分薄面的苏日娜身上抽。
他无法想象,此刻这一片的狼藉,这一群混乱的夏人,他暴怒的姐姐,悉数因怜枝而起……怎么会是他的阏氏呢?
斯钦巴日在来时想了许多,他想他可怜的阏氏一定会哭泣、一定会求饶,在见到他后一定会求他救救自己,可是现在,老天将事实摆在他面前。
事实告诉他,他对怜枝的一切设想都是错的——他不是窝囊废,他拎着鞭子,他也会暴起。
斯钦巴日一颗心在胸腔中狂乱地撞击着,跳的几乎比他砍下那个叛乱部落王的头颅时还厉害,那颗心脏好似要撞开他的胸膛了——一股热血从脚底冲到头顶,他简直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