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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兄长我的夫wr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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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益於刺繡功底,綠腰的畫也學得極好,尤其是在構圖和配色方面,但是下筆有時還稍稍有點失控,她怕毀了畫面,便問嚴霽樓:「是這樣嗎?」

嚴霽樓上前,握住她的手,帶著她恣意揮毫,在紙上長鋪一筆。

綠腰赧然,嚴霽樓竟像沒有發現?異處似的,還低頭看她,下頜幾乎碰到她額頭。

綠腰想起白日裡老族長所說,心中莫名有怒氣,推開?他,「我不畫了。」

嚴霽樓:「為什麼?」

綠腰不說話,嚴霽樓卻極有耐心等她開?口,這種時候,總是他占上風,綠腰先忍不住,這回也是一樣,正色道:「我不想別人說我的閒話。」

「嫂嫂行?得端走得正,問心無愧即可,何懼流言蜚語?」

綠腰聽了這話,坐到炕上去?,冷冷道:「反正我就是不想畫了。」

寡嫂少見?地任性?,嚴霽樓也無法,不過他自恃棋高一著,「既然如此,我畫了寡嫂日後臨摹便是。」

綠腰輕輕說:「日後也別畫了,我不學了。」

嚴霽樓沒有聽見?,已?經攤開?那尺雪白的絲紈,在那裡起筆。

綠腰不再去?管他,反正他明日就要?回書?院,而她也正好要?回娘家一趟,兩人分道揚鑣些時日,對誰都好。

於是她又從針線籠里拿出繡繃,還是回到自己?擅長的事上,才有安全感。

綠腰靠在炕頭,繡一幅四壁觀音,待差不多?描線成型,已?經到了深夜,看他還沒有離去?的意思,她強撐著眼皮,燈火跳躍之中,他的影子?時高時低,她的後腦髮髻也越來越重,終於,腦袋歪下去?,徹底睡著了。

第二日早起,她的床頭擺放著一副白卷,用絲帶綁了,她解開?,認出上面的人正是自己?,可是那觸目驚心的紅色和力?透紙背的下筆,幾乎令她感到不適。

比通篇用硃砂描就,更?令她感到驚駭的是,畫面卻並非對她的刺繡情景的描摹,那是女子?的睡顏,手裡握著針線,大約是因為做繡活困極,半靠在枕上便睡去?,手裡的一根銀針將墜未墜。

她昨夜為趕他走,早早便開?始穿針引線,一直繡到三更?天,她還記得他坐在椅子?上,對著她描摹點染的樣子?。

原來他一直都未曾動?筆。

也就是說,從亥時起,他靜靜坐在地上,一直那麼看著她,直到她入睡。

她幾乎感到一種恐怖。

畫上的她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他故意沒有完成。

清晨,嚴霽樓出發去?書?院之前,將那幅因為寡嫂的任性?,而未完成的秋山晴嵐圖,點火燒掉。

不受他控制的東西,總令他不安。

他想起他昨夜進嫂嫂房中之前,站在簾外?說的話:「昨天的畫才畫到一半,這樣就放棄,那顏料和筆墨不都浪費了嗎?」

這下他似乎又有了的理由,可以一直用下去?。

第51章

綠腰返回娘家的日子是一個下雨天。

又到了一年之中秋雨連綿的時候。

推開生鏽的門環,院子裡面荒草叢生,齊人高的黃蒿直接冒到人頭上,狗尿苔長得?到處都?是,窯洞門窗殘缺,透過那黑洞似的窗戶,可以看見裡面空空如也,印象中的東西都?沒有了,包括地?上那些農具,钁頭、鋤子、釘耙,甚至連條椅板凳,連並?柳條編的幾個大筐都叫人牽走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綠腰正發呆,聽見後面有人叫她。

她回頭,嚇了一跳,來人是個小老太太,只不過個子低得?太厲害了,再加上耷拉嚴重的三角眼,鷹鉤鼻,頭髮亂蓬蓬的堆在頭頂,簡直像是一隻瞎了眼的老貓頭鷹。

原來是她後奶奶。

為什麼說?是後奶呢,因為她爹的親媽在她爹很小的時候就得?病死掉了,後來她爺爺續娶,這位進門,她爹便?有了一個後娘,她也就順理成章地?有了這麼一個後奶奶。

後奶奶當時還帶著個已經八歲的女兒,後面嫁過來又生下個小兒子,綠腰她爹,作?為中間的小老二,後娘不疼,親爹不愛,沒少受氣。

她爹不受喜愛,她這個丫頭自然?更不招待見。

「綠娘,你現在享福了嚤。」老婦板著嘴說?,兩顆渾濁的小眼珠不住地?上下浮動,旋磨著綠腰身上的衣裳。

這身緞面的衣裳,是綠腰特意穿回來的,她知道這家人的德性?,正如小叔前幾天教她的那句話,「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她娘家這一家,正是典型的小人,叫他們知道你過得?不好,更要踩到你頭上來。

聽說?話就知道了,明明知道她今年才?守寡,卻?說?她享福了,這老傢伙還是這麼毒。

「托您的福,我應該能活得?比您長點,也不用?去做誰的後媽,自然?是享福的。」

綠腰也不多跟她掰扯,上一輩之間的恩怨她懶得?再牽涉進去,她回來就一件事——叫他們把地?還給她。

之前家裡在河灘和後山上還有幾畝地?,因為沈家本來就人丁單薄,綠腰她爹又生了兩個閨女,爹娘一死,家裡便?沒有做主?的,滿打滿算,也只有後奶奶和個便?宜二叔健在,幸好村長憐憫她孤弱,便?替她做主?把最肥的河灘地?租出去,至於窪上的山地?,便?包給了離得?比較近的她舅舅家,叫他們每年秋收按時交糧給綠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