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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說央拉雍措是?富甲一方的?豪族呢,連僕人的?馬術都了得,天還沒黑,東西就送到綠腰家門?口。
綠腰收到這個東西,只覺得很奇怪,因為被?去掉了頭,她沒有一下就分辨出?來,直到摸到上面的?毛,才發現原來是?山羊。
那僕人神情驕傲,告訴她自家主子也就是?央拉雍措在叼羊比賽中拔得了頭籌,綠腰便托他說恭喜他家主子,並回?屋取出?一副黑金的?大黑天唐卡,要他帶回?去作為回?禮。
嚴霽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把輪椅滑到那人面前,也說恭喜央拉雍措。
綠腰聽了心裡奇怪,他什麼時?候知道央拉雍措的?名字的?。
「回?去告訴你家主人,這羊肉味道很好。」嚴霽樓笑吟吟地說。
綠腰轉頭問他,怪道:「你還沒吃,就知道味道怎麼樣了?」
「嫂嫂會做給我的?,不是?嗎?」他仰頭望她,用一種天真的?神情。
綠腰咽了咽口水,給他做不做倒不要緊,主要是?自己想吃。
這一頓真的?大快朵頤,因為這是?被?騸過的?羯羊,所以?沒有任何?腥味,再加上這羊是?高原上跑慣了的?,肉質特別勁道,綠腰為了感謝小叔子今天的?教學,想起之前在藏族舞會上聽過的?一個關於做羊尾巴的?菜餚,特意將羊尾巴的?部分做好,盛到他的?碗裡,沒想到嚴霽樓看了這個,臉色極其難看,到吃完都沒有說一句話。
一直到了晚上,臨睡前他忽然?喊她的?名字。
綠腰過去,燈下,他好整以?暇地坐在炕頭,手裡拿著白天的?書,問起白天給她講過的?功課。
綠腰前頭倒是?對答如流,似乎還令他很意外,到了後面,就開?始猶猶豫豫,結結巴巴,嚴霽樓把書捲成戒尺狀,沒有絲毫猶豫,叫她伸手。
綠腰委屈辯解,「你根本沒給我講過這個。」
「笨學生,舉一反三都不會嗎?」
「過來。」
綠腰試探著靠近,把手遞給小叔,他舉起卷好的?書,狠狠砸在她的?手心。
綠腰沒想到他會用這麼大的?力,鈍痛自掌心傳來,本能地湧出?淚水,嚴霽樓道:「把手給我。」
綠腰以?為還要挨打呢,這回?死活也不肯從了,嚴霽樓把書放在一邊,「不碰你。」
他牽起她的?手,一看掌心紅得厲害,也知道自己力用得太狠了,從窗台上取過上次剩下的?猯油,用指尖蘸取,給她抹了一遍又?一遍,「以?後記性要好點,聽小叔說話的?時?候不要走神,念書和算術都要努力,我不喜歡笨學生。」
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要給他亂吃東西。
第5o章
時間很快過去?。
嚴霽樓在家的這段時日,倒是利好綠腰,她學會很多?東西,算術已?經十分流利,能寫?許多?複雜的字,還會背簡單的詩文,比如「春眠不覺曉」,或者是「山山黃葉飛」,嚴霽樓教她的,都是他自己?喜歡的,滲透了他的各種情感體驗和學習心得,未免格外?用心,綠腰自己?也爭氣,學得異常認真。
嚴霽樓教她寫自己的名字,問起來歷,綠腰說這是他爹起的,至於怎麼起的,她就不知道了,當地人給兒女起名,都是土名,好一點的一般叫招娣大姐兒,差些的叫貓兒狗兒一類的,她們姐妹倆的名字,卻不用這些俗名,文縐縐的,從小就和別人格格不入。
嚴霽樓告訴她,唐代有一種舞就叫綠腰舞,又叫六么,還有一位慧眼識英豪的紅拂女,這一類「綠」字「紅」詞,都是話本里的常用名,大概率她們姐妹倆的名字就這麼來的,綠腰聽了也贊同,因為她們那個爹,識得一點字,而且確實是個不切實際、愛做夢的人。
要?不怎麼愛賭呢?
喜歡賭博的人都是壞了腦袋,把自己?當成話本里的主角,以為總有機會發一筆橫財,就像窮書?生筆下,再落魄的男人,夜裡也有狐鬼變的美嬌娘上榻來暖床。只可惜夢做到底,也還是夢,那些把今天押給明天的人,到最後其實是把明天押給死亡。
嚴霽樓也教寡嫂寫?他的名字,一筆一畫,用簪花小楷寫?,並且主動?告訴她,自己?的名字是村裡的老秀才取的,所以哥哥叫嚴青,名字兩個字,他三個字。
綠腰看他老毛病又犯了,名字也要?跟人比,他忽然問起嫂嫂當年是怎麼同意嫁給兄長的,綠腰想起那些信,心想難道你不清楚嗎?不過到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你的腿好些了嗎?」她岔開?話題。
他站起來,直接下地,走給她看,已?經大好了,只是還有些輕微的跛。
「不會落下什麼毛病吧?」她聽說科考不光看文才,身?體上有什麼毛病,也不能參考,雖然他這個恢復度,已?經令她驚嘆。
嚴霽樓直截了當地說不會。
綠腰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輕聲道:「既然如此,小叔叔還是搬回原來的地方住吧。」
畢竟兩個人總共處一室,傳出去?很不好聽,他受傷在家,她照顧他的這段時日,周圍已?經很有些風言風語了,最近正是秋收時節,村里人無論是剝玉米還是打麥場,都聚在一起,流言很容易就發酵開?來。
這些話對於嚴霽樓,倒是構不成多?大的攻擊,畢竟也沒有真的發生什麼,只是少數人的一些捕風捉影,假如嚴霽樓將來能考中,到外?地做官,也沒人敢指名道姓說個一二,但是對於綠腰來說,這是可怕的指控,無時無刻都提醒她,關於將來的一切,都是渺茫的,就連現?在的歲月靜好,也可能會隨時離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