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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爺聽?了這話,面色略有緩和?,杜慶見狀,未免大喜,知道自己沒有白費心思,一把將那畫卷扯開?。
相當大的一副捲軸,賓客紛紛上前來觀看,杜老爺心中也好奇兒子的獻寶,徑直插入人群最中心,眾人圍成一團,朝那畫上一看,五個大字映入眼帘——「群盲鑑古圖」。
鴉雀無聲。
「咳咳」,杜老爺輕咳兩聲,「抱石先?生?性子原本怪誕不?羈,有此手筆原非異事。」
正是正是,眾人紛紛紅著臉附和?。
杜老爺莫名心慌,這才?想起自己書院裡還有個書畫造詣極為出眾的弟子,此時也顧不?得什麼了,忙拉來為自己背書,「霽樓,你怎麼看。」
孤零零坐在席上的嚴霽樓,停下手中雙著,幽幽黑瞳越過人群,淡然一笑?:「自然是好畫。」
不?是真?畫,也不?是假畫,而是好畫。
「好畫,好畫。」眾人附和?不?迭。
杜慶得意至極,仰大笑?,杜老爺在這笑?聲中,一頭栽倒在地,不?住抽搐。
周學兄看過去,手忙腳亂的人群之中,嚴霽樓悠閒而坐,又提起了筷子,他在吃魚。
第33章
接下來幾天,杜老爺把小兒子徹徹底底查了一遍,知道他因為這副贗品,在妓館欠下高利貸,還有一大筆賭債,當時就氣倒了?。
被在壽宴上活生生擺了這麼一道,出了?大醜,他這個收藏名家的?身份,從此淪為笑話,連那些舊日的?藏品,也蒙上真假不明的陰影,這成了?他的?心病,一時之間,連門也不肯出,這期間,杜老爺病好又病倒,病倒又病好,反反覆覆,杜慶則被打得半死不活關在家裡。
嚴霽樓再聽說杜慶的消息,已經?是七天後,聽說他被趕出家門,要被送到?淮南老家,今日就走,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杜慶竟然約他,要見他最後一面。
嚴霽樓慷慨赴約。
見面的?地點在城外的?驛站邊,柳樹被正午的太陽烤得絲絲縷縷,樹下停著一輛馬車,隔著厚重?的?帘子,杜慶露出一隻眼睛。
「我知道是你搞的?鬼。」
嚴霽樓走過去,笑笑,不承認,也不反駁,杜慶盯了?他一會兒,也笑了?,把頭徹底從馬車窗子裡探出來,靠近他耳邊,小聲說:「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嗎?」
「你還不知道吧,那天喝茶,你嫂子也來了?,就在樓上。」
……
話說完,馬車走遠,嚴霽樓依舊立在原地,遠處的?蟬此起彼伏,在空曠的?原野上迴蕩,仿佛要從樹皮中鑽出,使他有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抬頭望向天空,正午的?太陽如同火爐,他幾乎懷疑剛才的?話是幻聽。
直到?再看不見杜慶的?車影子,他快馬加鞭趕去了?那天喝鴻門宴的?茶樓,問了?跑堂的?夥計,還查看了?帳房記錄,原來是真?的?。
太陽落山。
嚴霽樓沿著河邊踽踽獨行。
想著杜慶離開?前,毒蛇一樣吐出的?引信,他猶豫著還要不要回去,面臨那種弔詭的?局面和氣氛,這時候,遠處有人?跑來,身上還披著孝布,「霽樓,三姑奶奶沒了?。」
這個三姑奶奶,是嚴家的?親戚,在嚴霽樓小時候,見過她幾次,老人?家性?子有些怪,但?是對?小時候的?嚴霽樓不錯,還給過他幾次糖,那真?是幼年?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甜,嚴霽樓一直記得她這份恩情,聽了?這話,也顧不得再想別的?什麼,放下心中雜亂的?念頭,打算先趕回村里。
村後廢棄的?窯背上,沈綠腰在上面彎著腰處理荒草,她是打算把這塊舊地方給騰出來,方便分家析產,她想早點把這些雜事弄妥,接下來幾天還要去給人?家辦席幫忙,村裡的?人?情都是換出來的?,當初嚴青沒了?要辦白事,親戚鄰里們沒少出力,這次輪到?她還這個人?情了?,另一方面,沒的?人?是三姑奶奶,她是務必要去戴孝和幫忙的?。
這位三姑奶奶,論起來,她也只見過她兩次,一次成親的?酒席上,一次是嚴青的?葬禮,這個老太太是個性?格直爽的?人?,她還挺喜歡她,記得幾年?前她成婚那天,老人?家還悄悄跟她說,嚴青和她不配,她能找到?更有本事的?男人?,她看過她的?八字,看出來她將來是要嫁貴婿的?,沒必要將就,她當時只覺得奇怪,加上旁邊人?都說這老太太有點癔症,她也就一笑了?之,沒想到?後來白髮人?送黑髮人?,嚴青會英年?早逝,下葬她又來了?,這一回,她又背著人?把她拉過去,叫她不要委屈自己,遇到?合適的?人?就改嫁,不要想著守寡那一套活受罪。
平心而論,綠腰很?感?激她,沒想到?這麼好的?人?,也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沒了?。
綠腰拔完草回家,見屋子裡面燈好像亮了?,她揣測是嚴霽樓回來了?,自從那件事發生,這段時間他一直都住在書院,這次大概也是因為三姑奶奶,他才回來的?吧。
關於分家的?事,她心裡想著該怎樣開?口,才能顯得自己不像趕人?,或者被人?趕。
但?是自從她進院門,也沒見他出來說話,好像在有意躲避,她也就裝聾作啞。
身上沾了?一身草汁,把白色的?布裙都給染綠了?,得趕快洗掉,要不就糊在上面,把這塊布料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