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1页)
李明珏回宫后与老将军冷对了好些天,并没有处理任何政务。她待在宫殿里慵茶懒饭,觉得哪里都不对,她想起了小破茅屋里将她带入深渊的一个吻,想起了几天前晕晕灯火中明艳动人的女子。十多年来她对姐姐的执念一知半解,似终于一步一步探到了原因。
她的感情便是迟钝,迟钝,迟钝,突然有一日被一个爱穿红衣服的姑娘点了火,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显然,顾婉没有等到哪一天。这位但解诗中风月,不解人间风月的千金大小姐内敛克己,未有前进半步,更不消提什么放火了,她只会以自己的方式安静地守候在原地,好如大风夜里远远相望。
感情是真的,伤身也不假,却只能感动到自己。
顾婉与赵攸见面不多,各司其职,各自存有一番印象。自从与襄王殿下关系好转,顾婉便察觉到赵攸不时在她身侧留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前年轻俊秀的将军目光深邃,且具有穿透力,要知道他天生了一双笑眼,不经意间都能带着点笑意,忽然不笑了就衬得格外压迫,看得顾婉心里发毛,片刻都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停留。她隐约猜到了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赵攸想必与传闻中一样,同她一起无望地喜欢李明珏。她甚至对此感到欣喜,因为赵攸的喜欢,比她更加无望。李明珏明文上可不能嫁人生子。
民间都道李明珏同赵攸是对苦命鸳鸯,青梅竹马,相知相惜,一同并肩抗胡,却因一旨圣令不能在一起。这是世人向往的爱情,同时又有一个令人唏嘘的结局,自然成了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茶后话茬,各种版本的故事在城中广为流传。
只可惜这两人从未相爱。他们或许在年少时候,在不同时间点,短暂地有过一闪而过的好感。年少时候哪里晓得许多,爱大多是一闪而过的好感,只不过有些人抓住了,有些人抓不住。也许一个错误的判断就可以将两人各往前推一步,但是没有,赵攸是因为太聪明了,而李明珏是因为太傻了。
一个聪明人不会陷入一场弊大于利的爱情,一个执着于旧事的傻子看不到眼前人的好。
于他们二人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一日,赵攸见四下无人,突然逼近顾婉一步,眉尾低压,说道:「你是皇帝的人。」
顾婉还没来得及反驳,赵攸又说道:「你喜欢她。」
「襄王殿下……」
「我又没说是襄王。」
顾婉早听闻赵攸办事有手段,朝中老臣都比不过他,一副温润皮相,一双天生笑眼,底下不知道藏了多少诡计。她因自知非他对手,以为少说话为妙,行了个礼准备告辞:「我听不懂赵大人在说什么。」
赵攸一步截断去路,活动着五指,像个顽皮少年般将手中卷文转着圈:「你是皇帝的人却喜欢她,你这是在玩忽职守,不怕我去天子那告你一状?」
见顾婉无话,赵攸嘴角一扬:「顾姑娘怎么,你是希望我去告诉天子,还是希望我去告诉她?」
为什么这样要挟她,如若他真的喜欢襄王,大可不必经过她,直接告诉襄王便好,为何要来今天这一出,顾婉猜不出,便问道:「你是皇帝的人?」
「怎会?」赵攸轻巧地摇了摇头,往宫里头瞥了一眼,说,「不然也太惨了点。」
「你有什么目的?」
「我,还请顾姑娘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说:
半个船,又是热爱漂亮姐姐软玉组的一天。
红颜,疑惑中带着怒气:不做1,不做0,你来青楼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花妈妈:你知道这人是襄王吗?
红颜疯狂抚心口:差点上了王,吓死姑奶奶了。
(红颜,没想到你也有占上风的时候。)
红颜,笑嘻嘻:是呀,刚见的时候,手多生的一人儿,还挺可爱。在别人那儿把架势练好了,也不回馈一下挖井人。啧。
红颜,摸了两下脸蛋,指了指自己:还真是我掰弯的?
(嗯。)
红颜,笑吟吟地抚了抚掌背:哎哟,好大的面子哦。
古人之言
李明珏与赵攸原定在沙丘相会,顺道与秦医官叙叙旧,无奈人家秦姐姐忙着采药和带孩子,一封信里空荡荡的,仅回了三字——不得闲。李明珏振振信纸,忖着秦医官是个大忙人,一点面子都不给,若真不流点血,生点毛病,任她是个王都找不着人。罢了,强扭不甜,有本事的难免有脾气,不见便不见吧,旋即笔下一挥,与赵攸改在黄抚兵营碰头。
上回不曾来得及好生告别,这回临行前似也不知当如何告别,一个意思翻来覆去数遍,到嘴边了,便觉矫情了。所谓因地制宜,对症下药,什么想你,什么舍不得你,对别人或许说得出口,但对好逞大人的柏期瑾,怕不是会被当成傻子看。
而柏期瑾双手拢在袖子里,同是思量了好些话。虽然她仍对上回涂药之事心有余悸,但就是舍不得,不想让襄王殿下走。她不擅处理离别,一出生娘亲就离她而去,后来的叶师兄和周师兄同样一去不复返,弄得如今只要有谁要离开她,便免不了一番担惊受怕,什么希望您能快点回来,什么希望您能带我一起走,对别人或许说得出口,但对襄王殿下,怕不是会被当城小孩子看。柏期瑾眉间微蹙,问道:「您明日何时出发?」
「正午吧。」
「那您何日回来?」
李明珏长袖低垂,放下索然无味的折子反问道:「你想我何日回来?」
柏期瑾看着长袖空中轻轻摇摆,好像忽然被波及到了。她好奇襄王殿下如何把控周身气场,为何一举一动无时无刻都能折出光来,既可灼灼炫目若灿阳,又可绵绵软软笼着人,好似一团柔和小星光,摇晃得一心春水十分动荡。叫人不敢直视,又想直视。她便像一只不长记性的小野兔,三天两头被逼到这般夹缝间无路可退,只得耷拉着耳朵委屈巴巴地左顾右盼。她不晓得君王是否皆如此?城中就一个王,连个比照都找不到,柏期瑾空念着自己是个山里人,每天跑跑跳跳,嘻嘻哈哈的,不管是说话做事,都少了那份从容不迫的把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