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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毛毛哭着离开了房间朝母亲走去,云秀冲她喊道:“就你老实!你也去抢嘛!”

听到这话,毛毛像是得到安慰似的停止了哭,看姐姐们吃她们的战利品。在赵家,不为自己去争抢是得不到任何同情,越老实越受欺负,小的也不例外。她蹲在地上用一种遥不可及的眼光看着,使姐姐们的姿态更加高大而无法靠近。她们三个脾气粗大,动作迅速凶猛,她全吃过苦头。

家里六个孩子,本华14岁、本红13岁、本君10岁、毛毛7岁,孩子们个个都遗传了荣芝浓密的黑头发和宽厚的鼻子。本华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红色背带裙和红漆皮鞋。她眉如半月,圆润脸庞如满月之光,目光有神,笑时两颊嵌着深深的酒窝,扎着高马尾,两绺长发垂胸,气势非凡。她从小由凌老太带大,见的世面也多,跟凌老太去四山五岳朝圣,又与赵书记公干游列各省,心气高,见识广,性格里也有凌老太的凶悍,家里无人敢惹。

本红长鹅蛋脸、玉羽眉、丹凤眼。她傲慢,行为习惯穿着效仿大姐,从早到晚跟着她屁股后转。常年留着尖指甲,她毛躁,无事喜撩,只要谁惹烦她,便两眼一闭扑上去一通疯抓,就跟发怒的野猫似得发出咆哮声。

本君标准的鹅蛋脸,唯独她樱桃小嘴,单眼皮。性格敏锐沉毅的本君,她深知凌老太那里没有她的位置,而母亲对她不遑顾及,渐渐她形成完全独立的个性,不指望任何人关怀,但一旦有人对她的欺压,她便表现出霸道强势的一面,没人动怒她时,她整个面貌是温婉可人的,樱桃小嘴是她可人的标志。

看着三姐毛毛浑身又开始疼,就在今天早晨她就挨了一顿狠打。本红、本君她们两穿着相同的棕红色卫衣,胸前是一条鳄鱼刺绣,白衬衫圆衣领露出颈边,底下是褐色灯芯绒裤子和皮鞋。所有衣裤标签着上海制造,家里还有许多家具是上海牌,这在埠的村庄里是罕见的,这些都是从前赵书记作为老干部派出去公干带回来的。

突然一强音,使发愣的毛毛一惊,只听她们冲她大笑,合唱道:“猴子面、蔑几脚、丝瓜颈、摇脑壳。”

毛毛低头看自己,她的脸和其他孩子不同,任人一看仿佛她是捡来的野种,一身破洞灰衣裤,邋遢拖在地上。

下午的太阳正对着花园,抵挡了坐在石阶上的毛毛视线,她跳下石阶身体挨着墙壁慢慢磨过去,墙壁长满绿色苔藓,软绵绵的。她站在离她们几步距离的时停下,一面若无其事的用手指抠着绿苔藓,一面眼蚀蚀望着她们吃。

本君吃得太急把中饭呕出来鼓满一嘴巴,她嚼了一嘴渣子,顺着喉管又慢慢咽下肚,其他人避之不及,她嘻笑着反嚼得更响。本红盯着她发愣,不觉手发软,花生米掉在地上,翻滚到毛毛的脚边,毛毛迅速拾进嘴巴,还没嚼即被她一把撬开嘴,伸手掏了去。

吃完果子,三人一齐往大厅走,赵本逵早已在凌老太房里坐着看电视,三个姐姐一涌而入,毛毛前脚刚一迈,凌老太将门一关,喊道:“你不要进来。”

云秀刚提桶出门,听到凌老太这般说,只恶狠狠把毛毛牵到门口,怒色说道:“凌老太房里你就是不要进去,总是讨这个嫌那个厌,几个人混到一起只有经打、经骂的份,何苦去寻斗受狠。”

毛毛总是听着,哪里受得住,她还是个孩子,更何况凌老太房里有电视,有沙发,有蜜香,钥匙一响魂魄就要倒,电视一放心里便作痒,打骂嫌,随她去。待云秀钻进园里,她又摸墙侧眼哈在凌老太房门口,在细缝里瞧。

不一会,只见本君、本逵两人站在电视前,你拧一频道,她拧一频道争抢。再望一眼她们扭股绳似的纠缠在一起,携着腿,挟着手打起来了。突然门一开本华、本红从房里先走出来,门敞开着,毛毛立在门槛上瞧,凌老太手架在本君身上已将两人劝开,一面骂道:

“打不死嫌不死的家伙,跟老弟斗。”

“我就是打不死嫌不死的人。”

本君喊道。

“有本事你也不要进我的房。”

“我就是要进,想进就进。”

本君说着走到凌老太门槛处一进一出几个蹦跳,悻悻走开。

凌老太又气又恨,忍着气反抓着毛毛的头扽了几下。所有孩子都怕凌老太,唯独本君不怕她,凌老太欺软怕硬的,对强势的本君她总一再收敛情绪,然后把积累几分的怒火全发泄在毛毛身上。吃够敲墨鱼的疼,毛毛用哭声呼喊母亲,凌老太对她的哭声反叫好:“哭得好!”

因为她深知每一次的打都转嫁云秀的身上,云秀才是嫌恶之首,所以打得好,哭得好。

“这是又哪个打了她,总是往死里打她,把她不当人算。”

云秀在屋外大喊,接着几个箭步冲刺到屋内。

“我打的!”

凌老太吼道。

“你-更-不-该打她,大-人-有大量,况且她天生老实巴交,碍着你们什么了。”

云秀对着凌老太瞠目结舌,慌张看了半久,话也结结巴巴。

“她站在我门房,障了我的眼,我就打得!要打死,死远些哭,不要哭邪我的房门。”

凌老太反手将房门一关。

云秀气极拉着毛毛的手愤愤往外走,一面骂:“轻骨头!偏生你这所没有志没有血,喊你不要站在她房门口,不听只有经打的份!”

一直将她拉到槽门口面对着菜园,走进园里时她又大喊道:“你站在我眼面前不要动,看哪个敢打!”

赵本逵一个人在庭院里玩,毛毛站在槽门口远远望着,如果说姐姐们的都是厉害角色,相对她们的苦头哥哥让她防不胜防,令她惊惧。他正在玩一只老鼠,把老鼠抓进小笼里,用根绳子掉起来放进池塘,放下去又提起来,就这么反复看老鼠濒死的瞬间,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