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1页)
他的心情和他的挡风玻璃一样,从透亮到斑驳,只花了一条微信消息发送的时间——秦郁棠说自己这两天有些私事,得等到腊月二十九那天才回来。
什么私事不能直接说呢?
季茗心已经受够了她这几天的冷淡,决意不去主动询问私事的细节,秦郁棠如果真在乎他的感受,就该主动告诉他才对。
秦郁棠的看法恰恰相反,她在此地颇多旧相识,这些人和她的联系虽然不密切,但和季茗心,那可以说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除非季茗心主动要求,否则按照他的性格,对待这种性质的社交,态度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意掺和,她不如不说自己去干嘛,省得给他制造抉择上的麻烦。
倒是找她的人问起季茗心来了。
唐乐橙一边给她展示自己手机里的婚纱照,一边问秦郁棠:“你还记得季茗心吗?”
“怎么了?”
秦郁棠现在对“从别人口中听到季茗心的名字”
这件事有点应激,总担心没有好事发生。
“哦。”
唐乐橙还以为她这反应是早没联系的意思,放松到:“他前一阵在那个抖音上特别火,说他卖假货、私生活不干净……这些那些的嘛。”
秦郁棠不知道从哪里戳穿对方,只好跟着演下去:“真的假的?”
“假的吧。”
唐乐橙看人还挺准,摇摇头说:“他不像是那种人,而且哦,我告诉你,我今天才吃到瓜,说是揭发他私生活的那个人自己进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秦郁棠出于一个律师的职业病,紧跟着便问:“什么罪名?怎么判的?”
“你看嘛,蓝底白字都出来了。”
秦郁棠就着唐乐橙的手机看警方通报,徐文被抓的原因和她想象中不太一致,居然是因为非法组织赌博进去的,至于他那些年吃过的人血馒头,在通告中只是一笔带过。
法理和人情,有时候真不在一条线上,秦郁棠作为从业者,能够想到宋雨航为这码事付出了多少额外的精力,又忍不住慨叹于法制建设的未竟之处实在太多。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唐乐橙收回手机,捏着一角在手上转了转,无聊地托着腮说:“我还记得你上高二的那一年,我跟石头半夜开车送你们俩去火车站,那天在站外,我还跟石头说你们俩以后或许要走到一起。”
秦郁棠尴尬一笑,正要开口坦白,便听见扬着幸福嘴角的乐橙感叹说:“不过那辆车上四个人,能成一对也不错了,两两配对,那几率多小啊。”
“是啊。”
秦郁棠放空视线,心想自己和季茗心互相羁绊的前半生,发生了太多小概率事件,也许这就是命定的缘分,躲不开,逃不掉。
“你跟石头是初四办婚礼是吧?”
秦郁棠琢磨着,自己可能无法到场,礼金应该多给一些。
“是啊。”
唐乐橙盯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看了两秒,噗的一笑,挥手道:“来不了也没事儿啦!石头早上就跟我说了,你可能不方便来,你别整得我们俩要绑架你一样紧张。”
秦郁棠肩膀松下来,笑着舒了口气说:“还是老朋友了解我,我确实……家里不太方便。”
小村子里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秦郁棠要去参加婚礼,不可避免地就得回老家,到时候她好几年春节不着家的事情怎么解释呢?
“石头也这么说的,所以他非让我今天把你留在这儿,等他晚上下班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你提前给我们俩庆祝了。”
“好。”
秦郁棠感激不尽。
乐橙想到什么,立刻凌厉地投来一瞥:“知道你挣得多,但是你别抢着付钱啊,我们俩请!”
秦郁棠笑笑不说话,石头和乐橙还以为自己攒下那点儿薪水能在北京买房子,那实在是个美丽的误会。
年前因为徐文被抓的事情,有关季茗心的舆论又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把,言动体育直播间的观众人数大涨,这年头流量即金钱呐,自家领导在普罗大众那里攒够了同情分,订单也就像窗外的雪花般纷至沓来。
年底大促加上这么个天降富贵,把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忙得人仰马翻。
谁家刚建起来的草台班子能经得住这么严峻的考验呢?不少人都想着拿完年终奖就跑。
这可把季茗心愁坏了,这里超过一半的人都是他亲手招进来的,好不容易形成体系,能够正常运作,忽然要瘫痪——他该怎么和剩下的员工还有宋雨航交代?
管理层也不好当,别人看着威风,其实身不由己的时候不少,季茗心在人力、财务和业务部门中打转好几天,才最终确定了一个奖励方案,方案审核下来握在手上,他算是把心揣了一半回肚子里。
说一千道一万,有钱才好办事。
剩下的时间,他亲自找分公司的骨干员工私聊,一个个稳定军心,除了真金白银的干货,其他都是些陈词滥调,无非是画画饼,宽宽心,表明自己和员工站在同一战线。
这招对于职场老油条已经不起作用了,但是对于许多校招进来的新人还是很有效果的,大家无不觉得老板可真是掏心掏肺地对我好,除了更努力工作以外,简直无以为报。
季茗心自己是过来人,从前吃过这套说辞的亏,因此最不屑领导嘴皮子上的安抚,可是阴差阳错,现如今还是坐在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位置上。
他半夜收工,想给秦郁棠打电话,又怕吵到她休息,换成了发微信,语气很愧疚:“我只能保证我没有和这些小孩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