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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神策军中(第1页)

“霍某今日不请自来,失仪之处,还请苏相海涵。”

“岂敢,霍公驾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

见苏理廷的神情有些拘谨,霍小仙朗声笑道:“苏相且放宽心,霍某今日来,是向圣上报备了的,不算结交朝臣。”

苏理廷连道不敢,将霍小仙引入屋中坐下。

霍小仙欠身道:“是这么回事,圣上今日忽然念起大公子写的字,所以我来问问苏相,府中是否还存有令兄的手书?”

苏理廷怔了怔,缓缓道:“当年家兄不幸病殁,家母痛断肝肠,为免她睹物伤心,家父不得已将家兄的衣物和手迹都丢到火中烧掉了。”

“这可就……”

霍小仙满面遗憾地叹道,“圣上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想起了大公子,还和霍某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唉,若是知道连苏相这里也没有了大公子的遗物,圣上不定怎么难过。”

苏理廷忙道:“烦请霍公禀奏陛下,都是臣的罪过,还请陛下勿以家兄为念,否则家兄便是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

霍小仙叹道:“既是如此,那也没有办法,霍某只得回去如实禀奏了。”

他话虽这样说,却没有起身告辞。苏理廷有些奇怪,顺着他的目光往门外看了眼,不禁微微变了颜色。

只见廊下正束手站着一名青衣小帽的仆人,见苏理廷目光投过来,他忙紧走几步进来,叩下头去:“小的见过十三公子。”

安邑苏氏人丁兴旺,苏理廷在族中排行十三,他不知道族长的管家苏平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到京都,又怎么会由霍小仙带了进来。他心念电转,口中道:“起来吧,家中怎样?”

“回十三公子的话,家中一切都好。”

苏平口齿流利地禀道,“只六老夫人心疼十五公子英年早逝,郁郁不乐,犯了心疾,族长虽为她请了名医延治,但还是没能挺过去,于上个月去世了。族长知道十三公子您与六老爷一家感情深厚,此番还托了霍大总管派往安邑公干的军爷送来续命的人参,特命小的随军爷车驾来京都,给十三公子您报丧。”

苏理廷怔了片刻,面露悲戚之色,叹道:“六婶也算是高寿了。你先下去吧,回头我再问你话。”

待苏平退下,霍小仙站起来,负手打量着室内陈设,尖声细气地道:“苏相也莫太伤心,虽然苏六老爷对你有恩,但你于危难之时收留了十五公子的遗孤,还为她寻得了天下少有的好亲事,已是对得住他了。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神盯着苏理廷,缓缓道,“苏娘子的亲祖母去世,按制,她要守孝。纪阳侯那里,苏相打算如何去说?”

苏理廷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陡然加快,冷汗黏糊糊地贴着后背。他勉力摄定心神,叹道:“我那堂侄女多年来流落在外,与她祖母从未见过面,眼下又顶着我长女的名份,守孝只怕多有不便。苏某在这里谢过霍公,派手下到安邑公干,还想着顺道帮苏某送礼,这份情义,苏某实在是无以为报……”

霍小仙微微而笑:“也是凑巧,从围场回来后,神策军便奉了圣上之命保护纪阳侯府。苏娘子恰于那时夜访顾府,职责所在,霍某便派了人去往苏娘子籍贯之地暗访,查得苏相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圣上回头问起,霍某定会如实禀报。”

话说到这份上,苏理廷便知霍小仙已对其华的来历起了疑心,今日只怕不能善了。他按定心神,拱手道:“霍公,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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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几上的红泥小火炉里,淡紫色的火苗腾腾地跳跃着,将酒烫得温热。苏理廷提起酒壶,斟满杯子,推到霍小仙面前。

霍小仙却不急着举杯,而是摩挲着酒盏,浅笑道:“古有曹刘煮酒论英雄,苏相才智不逊于曹刘,今夜得和苏相促膝长谈,实乃霍某之幸。”

这话说得有些惊心,苏理廷放下酒盏,静静等待着下文。

“明人不说暗话,霍某今夜来,想请问苏相一句话。”

“霍公请说。”

“纪阳侯府的顾氏叔侄——”

霍小仙盯着苏理廷,缓缓道,“不知苏相怎么看?”

苏理廷沉吟片刻,道:“顾宣年少之时有些轻狂,但接任帅职后,让人刮目相看,冷静沉着、坚毅隐忍不逊于其兄,长袖善舞、杀伐决断、凶狠毒辣犹有胜之。这顾云臻嘛——”

他嗤笑了一下,道,“霍公识人甚明,不需苏某多言吧?”

霍小仙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举起酒盏啜了一口,忽然间转了话锋:“霍某年少时家贫,父母无奈,六岁时便将我送给一名游方的道士,只求我能活命,有口饭吃。”

苏理廷知他言不虚,忽然间讲起古来定有深意,便凝起心神静听。

“那道士带着我四处漂泊,以给人斋醮祈禳、顺便卖点丹药为生。可他性子古怪,又倔强又冒失,说话还爱得罪人,经常十天半个月没有进项,我跟着他,吃了上顿没下顿,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某日我们到了潭州境内,听闻某富户家中闹鬼,可城中两个知名的道观为了抢生意掐得正欢。我师父听了,便找到那富户家中,说是只要一吊钱就可以捉鬼。那富户往两个道观中使了无数银钱还未能摆平,正是头疼之时,便满口答应,我师父得了银钱,当天晚上便将那鬼捉住了。”

苏理廷叹道:“只怕那不是鬼,而是人吧?”

“苏相真是目光如炬。”

霍小仙点头道,“富户将假鬼扭送至官府,审问之下,假鬼只道家中贫穷,想到富户家中偷点东西吃,才出此下策。官府本是信了,想着打他几板子,放了算了。我师父却不该在旁边多了一句嘴。”

“哦?”

“我师父说,这假鬼只怕不是偷东西吃那么简单。据他所知,道门之中经常会蓄养一些毛贼,隔三岔五地到当地富户家中闹鬼,事主自然会上门请道士捉鬼。每当这时,道门便会漫天要价,若同时有几处道观,还会互相哄抬收鬼的价钱。他说得兴起,还将道门中许多龌龊的勾当说了出来,县府老爷两相映证,果有其事,气得派差役封了当地道观,将那些道士统统索拿入狱。”

苏理廷摇了摇头,失笑道:“令师这脾性,真是……”

霍小仙苦笑道:“再后来,我师父捅破的这些个破烂事,在长郡一带广为流传,几乎所有的道观都被百姓砸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一句话便得罪了全天下所有的道士,砸了他们的饭碗。再后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容身之处,凄惨地在死在一个破道观里。我也被迫沦为乞丐,幸得机缘巧合进了宫,才捡了条活命。”

苏理廷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道:“依霍公之见,这顾云臻,反而才是咱们的心头大患?”

霍小仙迎上苏理廷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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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阍室之中,苏忠正满面带笑地陪着一名少年内侍喝茶。他知道这名叫阿澄的小太监乃霍小仙的干儿子,万万得罪不得,只得一个劲地陪着笑,拣府中最好的茶水点心轮番奉上。筆趣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