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页)
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我昨夜并非被送回了自己殿中,而是歇在了另一座极尽奢华的殿宇里,这想必就是伽萨的寝殿。
“怎么了?”
他走得急,在台阶上颠簸得厉害,我只好轻轻攀住他的脖子。
“有人贼心不死要来讨你。”
他解释道,将我轻轻放在暗室里的一张榻上,握着我的手嘱咐着,“你好好留在这里不要出声,有什么事稍后我会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他便又匆忙顺着台阶上去。随着博古格再次闭上,暗室里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
这里建造得极好,避光、避声,外界的声音丝毫都穿透不过来。
黝暗寂静中,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榻上荡着腿,手不安分地向两侧探着,果真摸到了个东西。提起来一瞧,是盏渊京常见样式的琉璃灯。
这种灯轻巧透亮,长明不灭,渊宫里巡夜的宫人用的便是这个款式,随后在民间逐步流行起来。每至岁暮观灯日,每家的小孩儿都会缠着阿爹阿娘买一盏。他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我熟练地从灯顶的雕花暗格里摸出火石和灯油,点亮了琉璃灯。
这间暗室里摆着的各样物件,清一色皆是渊国的样式。从我身下这张榻到一旁的花瓶玉雕茶盏,再到远处的画像桌椅屏风,漫步其间竟让我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而心里也随之对伽萨更加起疑。
因着这些东西中不少是渊宫里独有的款式,又仿得极真切,不像是仅凭书中的文字描写就能制成的。难不成他曾身在渊宫中?
可是……我那时在街上见到的万明质子,分明是黑碧眸,与他那一头银白的和妖似的金色竖瞳没有半分相似。
我提着灯在暗室里四处逛着,突然被远处一个漆黑的人影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我压低声音问道。
那人不曾回答。我想也是,他是万明人,怎么听得懂渊语?于是打着胆子前进几步,灯光掠过那人头上一个闪光的物件。
那是
我顾不得伤口疼痛,惊愕地疾步上前。看清那物的一瞬,我的心猛然一沉。
那是一枚龙晶镶片,镶在一个完整的黑色头鍪上。
那黑影自然也不是人,而是一具保存完好的玄甲。
渊国国富力强,先祖打天下时曾培养了一批骁勇善战的军队,皆身披黑色盔甲,称为玄甲军。玄甲军的将领,都会在头鍪上镶一块龙晶以彰显身份。
我颤抖着手从那玄甲手中取下一支匕,在鞘上找到两个字。
沈溯。
那是我父亲的名,是我父亲的甲。
第2o章陷阱
永昭三年,满天飞雪掩去了战场上将士的残骨,除了父亲战死的消息递回了京,其余一切都随着春暖雪融消失在了瘠薄土地上。
他的爱马、战袍、尸骨和对皇位的窥觎野心都一同葬在了沙场,自己则成为异乡野岭的一缕孤魂。
如今这副甲还被完好地保存在不见天日的暗室内,可我的父亲又葬身何处?他是否同样被深埋在这万明的土地下,经年累月地被他曾经的手下败将狠狠践踏?
我紧紧攥着这柄匕,柄上凸起的花纹压过纤薄指肤,将骨头硌得生疼。那鍪上黑色的龙晶化作一汪毒汁淌进我心中,将伽萨俊逸的眉眼吞蚀尽,只留下一架白骨和恶鬼凶貌。
骗子。
双手骨节因过于用力而出细微声响,我甩了甩头,企图将渐次萌生的恨意逐开,可它们却借着黑暗大肆生长,春生野草似的迅霸占了我的心。
突然之间,博古格旋开,一个身影踏着阳光匆匆从短阶上下来。
我躲在暗处,拔出了父亲的匕。寒光一凛,在那人未及躲开时,我的匕便抵在了他颈间。
日光照在一张吓得面无血色的脸上,未等我张口,他已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用生涩的渊语向我讨饶。
只是个宫奴。
我手里握着匕抵在他喉上,诧异地回眸望了一眼。那出口还有一道人影,拱手朝我一拜,“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