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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眼前的小子让自己想到纪远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想到纪远之,纪敬之心里钝钝地痛,这感觉纪敬之知道要陪自己一辈子,也不甚在意,毕竟纪远之的死有一大半自己的责任。
他长到三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在感情上这麽真,这麽脆弱。多麽美,象水晶一样。让人不忍看的透明。这世界太黑暗,自己太黑暗,所以明白一切的他,只有死路一条。他死了也好,自己一个人再也不用为谁心软为谁心疼,自己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唯一遗憾的是,再也没有一个人用这样单纯的眼神看自己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可以撒娇地叫大哥了,自己从此以後就得孤单一个人了,这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这样深入骨髓地孤独了一年,是上天怜自己吗?再次出现这样一双眼睛。这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凭什麽这麽看著自己?凭什麽搅动自己平静已久的心?想著想著,纪敬之生出一股很微妙的怒气。轻皱了眉,隔著茶香死死盯著纪远之。
二十二
纪远之坐在一边低著头,看著茶水嫋嫋升起的烟,一声不吭。见到了大哥,就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去,就算大哥想不到借尸还魂这麽离谱的事,以大哥的强硬个性,有了怀疑就绝不会轻易放手,而被他盯上的话,可以想见,自己未来的痛苦生活。是想与大哥说的,可到了临头又犹豫,这事不知道该怎麽说,说了会是什麽样的後果。
最怕,最怕。最怕一说,就回到从前,用元淳的躯壳去过纪远之的生活,不要。
纪敬之见纪远之眉头越皱越紧,就是不说话,有些不耐烦。虽然这人有打动自己的所在,但怎麽说都是陌生人,对一个陌生人,纪敬之的耐性实在不多。
“说吧。”
清淡地命令。
“大哥,无论我跟你说了什麽,希望以後大哥都能够不要干预我的生活。”
纪远之声音低沈。
大哥?叫得倒亲。纪敬之挑挑眉,还没开始就学会了讲条件。哼,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这麽一个小子,能有多大的秘密值得我纪敬之纠缠麽?隐藏了不屑,点点头。
“我叫元淳。”
纪远之看了一脸漠然的纪敬之一眼,想了想还是咬牙道:“出於某个特殊原因,我知道关於纪远之的一切。所以,见到你的时候有点失常。”
好吧,这话听起来很拙劣,但纪远之实在没什麽编故事的长材,这种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也理直气壮些。
“特殊原因?什麽特殊原因?”
纪敬之很久没有从别人嘴里听到纪远之的名字了,连齐侑都很少提。突然听到对面的小子煞有其事地说纪远之的名与事,又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顺著他的话路问下去。
“我一时没办法说清楚。”
纪远之斟酌了一下,抿嘴道:“而且我说出来,大哥你也未必相信。我生来就知道纪远之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他经历过的事情,我都知道。”
纪远之说完叹了口气,深深地感觉无力。这种解释,搁著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
果然,纪敬之听著嘴角就勾起了嘲讽的线条,眼睛眯著。盯了纪远之半天,道:“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什麽?”
“……”
纪远之一时无语。自己从见到大哥,从未清醒过,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麽?想要表达什麽?自己以元淳的身份,能说什麽?纪敬之这句话说出来,才让纪远之清醒,纪敬之无论如何都是一位商人,怎麽可能象自己一样感情用事?
所谓兄弟情深,所谓儒慕亲伦,都是自己单方面的想象。纪敬之与元淳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凭什麽他要与自己亲近呢?纪远之端起澄黄明亮的茶,喝了一口,真香。大哥这些年除了工作之外唯一的嗜好就是喝茶了吧,连带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也被迫对茶略知一二。这君山银针是大哥的最爱,味醇甘爽,而且还有茶叶在杯中上上下下的茶趣。
今天他愿意用这个招待自己,已然算是对自己有心。纪远之轻轻笑了笑。看著纪敬之紧紧盯著自己的眼睛,一付要把自己解析透彻的模样。就现在的自己看来,还真有点可爱呢。
大哥就是这样,喜欢一切均在掌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改。这种强势的,无趣的生活,看著都累。纪远之放下茶杯。道:“纪先生,我只是想说,令弟从未恨过你,无论如何,你都是他最亲的人,你不必为他挂心,他希望你幸福。”
这话象针一样,扎得纪敬之一跳。眼神深了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我现在突然有些信了。”
说完,向纪远之招了招手,道:“来,小远,坐过来。”
这声音真亲切,小时候大哥一回家,就会坐在沙发上,这样叫自己过去。然後会搂著自己,拍拍自己的头,说些亲密的话。可是打自己大学毕业,大哥就再也没有这麽亲切地叫过自己。这情景真让人怀念。纪远之傻乎乎地起身过去,挨著纪敬之坐下。纪敬之拉著他的手,看著他。
纪敬之老了不少,虽然还是个成熟有魅力的男子,但眼神已经是一个老人的眼神了,淡漠通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那个对未来势在必得,对所有的一切势在必得的少年,已经消失了,只留下这麽一个华丽的壳游弋世间。纪远之有微微的心疼,可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叹口气,道:“纪先生,这世界可以拥有的事物太多,但值得花力气拥有的事物就值得商榷了。你要保重。”
“别叫我纪先生,还是叫我大哥吧。”
纪敬之喃喃。越看这个叫元淳的小子越象纪远之。眉宇间的神情,看自己的眼神,甚至在防备的时候的遣词用句,都分毫不差。只是眼前这人却分明不是纪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