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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1页)

从这一点来说,裴嘉之和父亲有相似之处。他们是一贯的理性中夹杂着冲动,而这冲动远比感性的人来得猛烈,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

比起裴父的雷厉风行,裴嘉之的做事风格偏向柔和。或许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他的身上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一边是父亲刻意培养出的克制理性,一边是母亲赋予的体贴温和。

他是独生子,却不是没有竞争。裴氏家族里的其他后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继承权,如果他不优秀,不能为裴家所需要,就会被当成一件不趁手的工具,丢弃在垃圾堆里。

这是裴家的生存游戏,适者生存是永恒的法则。

从裴嘉之出生起,裴父就为他制订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涵盖了方方面面,最终目的是顺利继承佑嘉。

三岁的裴嘉之懵懵懂懂,还没去过游乐园、吃过甜甜的奶油冰淇淋,就被迫背上了继承家族企业的重任。

裴母插手不了裴嘉之的教育,何况裴父说过,他们可以不再生孩子,只要裴嘉之能成才。

“有其父必有其子。”

裴父摸了摸裴嘉之的脑袋,“他需要我的庇护和抚养,而我需要他对我有用、对裴家有用。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裴嘉之名字里的“嘉”

字,本义是美好,引申为赞美、褒扬的意思。但他并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多少夸奖,每当他取得了小小的成就,父亲只会笼统地说:“你很有用。”

幼年的裴嘉之不懂什么是有用,甚至不懂这到底算不算夸赞。幼儿园的老师夸小朋友用的是你很棒,和父亲的用词完全不同。

于是他跑去问了父亲。父亲说有用是一个好的形容词,象征着他的存在对身边的人是有价值的。因为裴嘉之有用,母亲不需要再生一个孩子,父亲也不需要再担心后继无人。

他给裴嘉之讲了一个童话故事。森林里有一群小动物要过河,过到一半时船超重了,不得不扔下一只动物。动物们在船上紧急召开了一次会议,讨论丢谁下去。它们一一列举了自身的长处,小羊有羊毛、小狗能看家、小马会驮人,只有小兔子说不出自己的作用,被扔下了船,掉进了河里,淹死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要有用处。所以,你要听我们的话,做一个有用的人。”

裴父拨了拨裴嘉之胸前系着的小领结,“无用之人,是会被丢下的。”

裴嘉之吓得瑟瑟发抖,转身就跑。此后的日子里,他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再不敢违抗。他乖乖地去上了辅导班,每天早起练习英语口语,抱回了一张张奖状。

他幼小的心灵,被刻上了一道深深的印迹。他是因为父母需要才出生的,如果他没有用了,父母不需要他了,就会被随时抛弃。

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态伴随了裴嘉之的童年时代,好在他有母亲的陪伴,能稍稍缓解一些恐惧的心理。诚然,母亲是爱他的,只是这份爱来得太单薄,掺杂了愧疚、心疼和怜惜,并没有那么的纯粹。

但裴嘉之知足了。

他走在父亲设定好的道路上,唯一一次脱轨,是在网上看到了母亲出演过的影视作品。

在家里温婉贤淑的母亲,在荧幕上像是换了一个人,既有英气逼人的一面,也有妩媚多姿的一面。

裴嘉之对演戏产生了兴趣,在付子安的鼓励下越陷越深,萌生了报考电影学院的念头。

在他偷偷查阅数据时,被裴父抓了个正着。裴父绝不允许裴嘉之走岔了路,用鞭子狠抽了他一顿,再关进禁闭室反省。

“裴家不需要废物。”

裴父冷冷道:“你真以为你有追求梦想的资格吗?醒醒吧,裴嘉之,你的堂兄弟、亲叔叔哪一个不在暗处盯着你,就等着你出点纰漏,他们好取而代之。你是要让我多年的心血白费吗?”

裴嘉之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他望着禁闭室上方透出的一丝丝光亮,疲倦地闭上了眼。

挨了这顿打后,裴嘉之摒弃了杂念,决定得到佑嘉,但和父亲不同的是,他决心彻底掌控佑嘉,不让它逃出掌心。

从暗恋池慕时,裴嘉之就清楚地知道,他的性向与众不同。得知这一点后,他竟感到了隐隐的庆幸。他不用像父亲那样,为了传承香火,生下一个美满婚姻的牺牲品。

在传统观念深重的裴家,没有后代就意味着失去了竞争力。裴嘉之当然不会使自己陷入僵局。他设下了一盘棋局,慎重地移动着每一枚棋子,确保它们落到正确的位置。在这场博弈中,裴父教过他的有用无用论成为了棋局的核心。

有用的人,就留着;无用的人,就舍弃。裴嘉之熟练地运用了这一套准则,从服从规则的人,变成了制定规则的人。

他接过父亲的权柄,一手主持了分家。他的叔叔和伯伯们带走了大量的财富、珠宝和不动产,并为此沾沾自喜。裴嘉之则拿到了佑嘉三分之二的股份,名义上仍由裴父担任董事长,但佑嘉的主心骨究竟是谁,员工们心照不宣。

正如裴嘉之所料,他和池慕的婚姻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但仅仅是口头反对而已。

裴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拿不动鞭子了,裴嘉之没反过来抽他一顿,已经算是孝顺的顶峰了。

二十出头的裴嘉之不再惧怕父亲残存的威严,他心平气和地听完了父亲的逐条指责,慢条斯理地一一回应。

“我想说三点。第一、我不会有后代。如果您坚决不信的话,我可以上医院做个结扎。第二、我和谁结婚,是出于我的意愿,您参不参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第三、我会搬出家,和您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