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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镇上的流言就淹没了我,冬青和小薇仍在住院,而雨楼却再没有来看过我。两个星期后我收拾少得可怜的行李离开了那个地方,又过了很久才开始给小薇写信,而且断断续续,永远没有提到从前的岁月……
五年了,一只风筝飘得再远也没用,因为它胸口上的线已经被人牢牢地攥在手里,很容易就收回来了。
?
还没有到镇上我就闻到了淡淡的荷花香,在水上慢慢浮动着,浸入我全身每个毛孔。西沉的太阳带走了最后的一丝灼热,小镇的空气里有一股令人舒爽的凉意。我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萧雨楼似乎也明白我的意图,他向迎面而来的几个熟人很敷衍地介绍了我,然后就带着我去了冬青的家。
这里也是小薇的家,因为他们一度打算结婚。
冬青的父母两年前过世,留下了一幢很大的房子。这是那种古老的房子,过了几个穿堂才能看到雕花的门窗,外墙临河,推窗便可见摇摇晃晃的扁舟。这里我来得很熟了,几步就和萧雨楼进了冬青的房间。
还没有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我的皮肤便感觉到了一股与夏季迥然不同的寒冷,从空旷的屋子里头向我包围过来。阴气好重!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过来吧。”
雨楼叫我走到较为明亮的窗户边上,一旁是镂花的大床,上面躺着我的朋友。
我记忆中的冬青是那样一个少年,白净的脸上有温柔的笑意,眼镜后面是一双腼腆的眸子,他在我们面前微笑的时候,如同三月里明媚的春光,而现在这个气若游丝的男人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高烧发红的双颊透出病态的嫣红,消瘦的脸庞颧骨高高地突出来,嘴唇发干发黑,呼吸细微得难以感觉。
我的心头一下子涌起酸涩的刺痛,好容易才忍下了泛起的泪水。我俯下身子,轻轻在他耳边呼唤到:“冬青,冬青。我是阿珑……醒醒啊……”
昏睡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转过了头——
?“阿珑……你回来了。真好……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让我觉得安慰的是,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温柔平和,闪动着光彩。
“怎么会?”
我勉强笑笑,“我们是好朋友啊。”
“对不起。”
他费力地伸手抓住我的袖子,“五年前,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我们不知道你为此会离开……”
“别说了,这和你们没关系。”
真正让我受不了的是有些人的目光,于是我逃了。
“阿珑,我们很想你……”
“我知道。”
“雨楼也是……”
我抱住这个虚弱的病人,把头埋在他的肩颈中:“好了,冬青,别说了……”
一只纤瘦的手扶上了我的背,我们静静地拥抱着,窗口的夕阳之光洒遍了我们的全身。
吃过晚饭后我陪着冬青聊了很久。大概是因为我回来了,他的兴致很好;我们谈了好多东西,但是却心照不宣地绕过了有关小薇的一切。我害怕这会让我们难得的重逢变得尴尬。到了掌灯时分,雨楼走进来提醒我们该休息了,冬青很听这位“看护”
的话。他告诉我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一间给我,一间给雨楼,就在靠河的那边。我微笑着跟他道了晚安,轻轻带上门。
江南的明月是温婉如玉的,月光如流水一般给雕花的门窗镀上一层银,我和雨楼默默无语地走过了穿堂,在庭院中央坐了下来。面前是冬青的花圃,种着很多的蔷薇——这是小薇最喜欢的,他们俩在一起之后冬青就把原来的花儿全拔了,拓出这十平方大的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