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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正安静地站在一旁:“谢先生。”
谢承礼面容冷峻地朝里走去,神情没有半丝异样,却在走到主厅时脚步停了下来,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李叔,你说,一个留了很多年长发的人,突然把头发剪短了,意味着什么?”
李叔愣了下,仔细地揣摩片刻:“也许是想从头开始吧。”
从头开始。
谢承礼停顿了几秒钟,再没有说话,安静地上楼。
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是程意的来电。
谢承礼烦躁地将手机静音,却在将要走进卧室时脚步一顿,转而上了顶层。
玻璃天花板能径自看见天幕上的星空,偌大的空荡荡的顶层房间,只放了一架白色钢琴,在月色下名贵又华丽。
事实上,谢家各处有些年代的别墅里,都有这样的顶层房间,这样的钢琴。
因为他该叫一声母亲的女人,只有在他那所谓父亲弹钢琴的时候,会静静地陪着他、看着他。
就像曾经,他在办公时,尤枝也会在一旁安静地翻看着诗集陪伴他一样。
谢承礼走到钢琴前,苍白修长的手指随意按了几下琴键,而后双手落在琴键之上,一首曲子在他的指尖流淌而出,月光透过玻璃照在他的身上,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神明。
于夜色中透着无声的冰冷与优雅。
这个夜晚,伴着钢琴声,谢承礼回忆起他鲜少回忆的往事。
当年那场毕业典礼的前一天,他被叫回了家。
记忆中对他冷淡了十几年的母亲,拥抱了他,流着泪对他说:“承礼,对不起。”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时,他因为莫名的不安难以入眠,在谢家的车库门口,亲眼看见他的母亲切断其中一辆车的制动系统,毁坏了手制动拉线。
那辆车,是第二天她与谢寅出事时开的那辆。
毕业典礼当天,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最万众瞩目的台上,演讲完后,万千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下时,他等来了警察的电话,以及他的父母的尸体。
后来的调查结果,那辆早已经摔得看不出原样的车,车速过快,刹车失灵,车上的两个人当场丧命。
钢琴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仿佛将整个顶层凝结成冰。
谢承礼又想起了与尤枝最后一天的相处,明明两件事没什么关联,却还是想起来了。
那是他们这段关系中最后的美好画面。
尤枝问他,说好的给她补过生日,还算不算数?
那天,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样,去游乐场,穿情侣装,逛超市,一同做晚餐……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就像他的母亲拥抱着他流泪一样。
是为了丢下他。
钢琴曲戛然而止,房间内死一般的沉寂。
谢承礼形单影只地坐在琴凳上,看着自己细微颤抖的指尖。
门外,李叔拿着手机小心地问:“谢先生,是程先生的电话。”
像是灵魂归窍,谢承礼终于站起身,接过李叔手中的电话,朝主卧的方向走。
李叔大概已经和程意说了他在这边的消息,程意没再追问,只是问道:“你又去找尤枝了?”
谢承礼垂眸,随意地应了一声。
“谈得怎么样?”
谢承礼走到酒柜前,倒了杯酒,闻言动作停顿了下:“她要我放过她。”
程意:“你怎么打算的?”
谢承礼拿着酒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景:“不可能。”
程意听着他冷静至极的三个字,第一次在谢承礼身上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向生而死的情感,强大而不容忽视。
他迟疑了下:“承礼,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尤枝?”
问完的瞬间,程意只听见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