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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从未听闻过神女的视线在谁身上停留这样长久的时间,莫非是陛下也为此心生不安,因此刻意不坐,以向神女昭显自己的恭顺?
刘彻的确是在向神女昭显自己的恭顺。
可倘若要真的恭顺到底,他就该走下去坐次一席的位置。
说来说去,还是不甘心。
神女居中正坐,就算他此时要人来再设一席,也已经没办法再与神女并肩,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偏差。
既然如此,那不如不坐。
人都说虚位以待,那今天他就要站着等待他真正应该坐的位置。
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建元年间,同样是深夜,他在上林苑,用石子在石栏杆上刻字,凉风台上远望灵沼,尖锐的石子磨痛了他的手指。
到如今的深夜,威服天下,满堂衣冠,已经再也没有人敢于忤逆他的一举一动。曾经窦太皇太后和田蚡的旧事,再也不会重演。
人寿有时尽,但终究还有时间。
来日方长,他等得起。
至于霍去病,刘彻没有过多地去思考。
他想不出神女的视线落在这个小孩身上的深意,神女只是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就收回了视线,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味。
刘彻的心思,也并没有过多地放在这件事上。
他猜不透神女的心思,所以也就不再过多地消耗精力。
如今他已经走上了正确的道路,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沿着这条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其他的事情,相比较起来,都变成小事了。
歌舞正酣,刘彻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地规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各项技术的革新毋庸置疑要放在首位,还有之前得到的那些成果,既然已经被应用在军队中,那接下来也该往更多地方布局和铺展。
新的冶铁技术可以用来打制兵器,那更进一步,当然也可以用来打制农具。
曾经借助神女观天视地的视野所看到的万里疆土在刘彻脑子里缓慢地铺展开来,一道道政令飞快地在他脑子里拟定。
他微微地低敛下视线。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平湖般镇定的面孔上,他的眼神正在发热,而且越来越热。
贪婪的野兽不知休止地啃食着他的心脏,他觉得痛苦,觉得煎熬,他开始数自己手上的东西,一遍一遍地数,就象最穷苦的老农一粒一粒地盘算着地里的收成。
但是还不够,还不足够。
刘彻微微闭了闭眼,他稍微地、试图往更遥远地未来、想了一刹那的时间。
一种更深刻的痛苦集中了他,更深的不满足在他心脏里撕开一道填不满的沟壑。
只有一刹那而已,刘彻立刻睁开眼睛,他第一眼看见青铜的酒杯。
然后他立刻开始庆幸此时他已经放下了酒杯,否则他的手会立刻捏碎那只酒杯,今晚的宴席上他将彻底失态。
侍女以优美的动作为刘彻斟酒,烛火照亮她曼妙的身姿,她稳稳地持着青铜的酒器,对天子心中所思所想浑然不知。
当她高举起斟满的酒杯,奉到刘彻手上时,她也没有意识到,刘彻正以憎恨的眼神盯着酒杯。
从殷商到如今的汉室,青铜一直都是贵族的象征。
可刘彻忽然觉得这东西竟然如此地丑陋和笨拙,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他接过酒杯,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