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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广没有发怒,因为他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缓缓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老马和他对视,满脸诚恳。
李广忍了忍,又忍了忍,压着声音说,“那我能从这条路上得到什么?”
“我生为马身,所能说给你的当然也只是关于马的一些见识。譬如怎样使公马与母马生出更多更优异的小马驹子,也可以称之为《母马的产后护理》……自高祖白登之围始,我大汉苦匈奴马多马壮久也,倘若将军走上我这条路,则此大患迎刃而解也。”
李广听得眼光大亮,他也是军中宿将,当然懂得这一席话的要紧,甚至可以说是要命!马背上牵扯着战场的胜负,甚而牵扯到大汉的国运,便是陛下在此,听到这一席话,也要为之色变!
一时间,李广忍不住心情激荡,回想从前在匈奴人那些良马前徒然的叹息,在匈奴骑兵面前的功败垂成,展望前路,不由意气风发道,“如此则我必能一雪前耻,马踏匈奴!”
“不错!”
老马大声附和道,“如此则卫侯必能骑着你养出来的好马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李广愣住了,他看向老马,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不错,倘若他卸甲养马,住在马厩里……此身既然在马厩,又如何能在战场?
李广脸色变了,从激动兴奋的红色,变成铁青的猪肝色,“你敢叫我去做养马这样的贱业?”
被兴奋冲昏的头脑重新思考起来,并且越想越不对劲,“住在马厩里……岂不是马奴?”
老马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李广脸色青里发黑,黑中透红,最后他狠狠摘下头上的马耳,转身一言不发地大踏步离开了。
高天之月冷冷地照着他离去的背影,系统跟着林久,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无端觉得月色如刀,照落在李广身上,一刀钉死了他的命运。
那命运在迫近,将要照临在大地上,便如同日月将要升起,不可阻拦,不可更改。
系统察觉到有一些改变在暗中蓄势待发,他本能地感到惶恐,然而终于不可探知。
白泽观天视地的眼睛在李广头顶缓缓闭合,林久在未央宫中重新张开眼睛。
温室殿中烛火煌煌,刘彻还没有睡,仍然在伏案批阅大堆的竹简。
近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很忙碌,每天每夜都有很多竹简从帝国各个角落输送到长安,最终送到刘彻手中。不过最近董仲舒似乎从那本“天书”
上琢磨出了点东西,造纸术得到了很大的改进,刘彻桌案上渐渐也开始出现稀少的纸张。
此时,林久睁开眼睛,灯花炸出一声轻响,宫室中火光亮了一瞬,刘彻伸手取出竹简堆里的一册纸简。
系统心中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觉,冲淡了他此前所感触到的惶恐不安。刘彻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动作,但系统莫名觉得他似乎是故意的,故意在林久面前抽出这册纸简,然后又翻开这册纸简。
他看了林久一眼。
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事情,和林久在一起的时候,刘彻习惯于时刻关注她,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而且刘彻显然认为这种本能极其有必要。
但就是……感觉有点奇怪。
系统迟疑片刻,悄悄往刘彻面前的纸简上看了一眼。这个举措没什么难度,从他,或者说从林久的眼睛出发,很容易就能看到那些字迹。
是少府交上来的关于冶造一批铁制玩器的记录。
少府是专司供奉皇帝的机构,权职大约等同于后世的内务府,禁宫中有什么需求都由少府供应,或采买或打制,都是少府的分内之事,皇室的田地和产业,也都由少府负责经营。
非要说的话,这算是刘彻的私人管家,与刘彻关系这样亲近,于是也有了使用如今还很稀少的纸张用来奏事的资格,这也算是一种皇恩在身的荣耀吧。
似乎是很寻常的一件事,每个关节都说得通。
系统收回视线,安抚下心中腾起的古怪……但他忽然心惊肉跳!收回视线前一刻所看到的那几个字像毒蛇一样在他眼里钻来钻去。
系统沉默片刻,疏理思绪,并且使自己保持镇定。片刻之后,他尽可能平淡地说,“你最好尽快醒过来,很危险,刘彻在——”
林久打断他的话,“我知道。”
系统甚至来不及探究她是在什么时候恢复理智,全部心思都用来关注刘彻,“我不太确定他在做什么,但如果真的是我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