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1页)
沈瑞转头看向陆思衡,摊开白嫩的手掌,颇有些恬不知耻地说道:“我要。”
底下的世家子弟们悄悄对视了一眼,又偷偷瞟一眼江寻鹤,难不成这几日听学当真长进,现下连这些闲情雅致都这般兴盛了?
“放心,已经命人洗好晒干,改日送到你府上小厨房去。”
“……”
原还同那些公子哥儿们一样巴巴瞧着的白琢闻言撇了撇嘴,他还真是多余对沈靖云有什么期待。
有些人分明天生就是个纨绔,更别说在中都晃荡了二十几年,只怕那点吊儿郎当都要漫进骨头缝儿里了。
沈瑞却不在意他们心中的琢磨,他今日所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将这漂亮鬼和商运一一过了明面,他日再出了什么差池,便也省的顾忌那些没长眼的。
他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抚了抚衣袍道:“得了,爷要回去午睡了,诸位回见吧。”
他话虽说着,却没有立刻抬脚便走,而是等着身旁的江寻鹤站起身合手辞别后,才同陆思衡和白琢略一颔首,算是个交代。
看着二人的身影在管家的引领下消失在院门处,白琢悄悄凑近了陆思衡小声道:“这便是你所说的同从前不一样了?”
陆思衡目光还停在空荡荡的院门处,闻言并没有直接应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如何?”
白琢惯来是个没顾忌的,他嫌弃地将糕点盘子转了个面儿,捡了个囫囵的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若不是还套着那副皮囊,我险些以为是哪家新出的什么人物。”
“你说,沈家嫡子被掉包的概率有多大?”
陆思衡收回目光,淡淡道:“不足一成。”
“所以才有趣啊,他沈靖云究竟是短短月余便脱胎换骨了,还是先前皆是些唬人的伪装?”
话是这么说着,但白琢心中很清楚,前者虽鬼魅,可后者更是绝无可能。
明帝已经视世家为眼中钉,沈瑞若藏拙了这么多年,现下为着沈家的周全也应当一辈子藏下去,而今暴露出来,跟寻死无异。
陆思衡更是清楚这其中关窍,陆家与沈家虽多年有所相争,却到底是唇亡齿寒,相克相生才是多年长久之道。
若非如此,他今日便不会费心思将人请来。
可无论沈瑞究竟是因着什么由头突然有所变化,倘若他当真能掀起一片风浪,倒是对自己破局百利而无一害。
他勾起唇角,语调却渗出一股子寒意来:“无论是什么由头,他只要是沈家嫡子便可。”
其余旁的什么都不重要,甚至,生死也是能依靠着谋划周全遮掩过去的。
随便他沈靖云是个什么样的人,由着他什么品行折腾,只要现下有个用着这副皮囊的人稳稳站着这层身份便可。
陆思衡很清楚,总不会这中都之内只有他发觉出沈靖云同从前不一样,但大家都在极力地漠视。
就算现下的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只要对大局更有助益,原本的沈靖云是生是死,是转世是湮灭都毫不相干。
——
沈瑞迈下最后一层石阶,春珂已经在马车旁候着了,他身后是威严阔落的陆宅府门,身前是通往沈家的宝马香车。
明明他方从一处出来要去往另一处,明明两处解释门庭大敞,时时欢迎,但却那么分明地将沈瑞隔绝开这一切之外。
这满汴朝之内,大约只有沈瑞自己知道眼前所瞧见的一切,皆不过是万般虚幻,而他是唯一那个格格不入的现实体。
身旁停下一道人影,青色的衣角晃进沈瑞的目光中。
他忽而轻笑起来,恐怕不太成,就算所有的一切都终将消散,他也得亲自向江寻鹤索了命,再死死地握在手里。
明帝拧着眉心看着面前的奏折,越看越糟心,最终拿起沾了朱砂的笔在上面批了一个“阅”
字,笔锋凌厉可见怒意。
春和见状忙从小侍女手上端了茶盏放到明帝手边道:“陛下硬看了一个多时辰的折子了,喝点茶歇歇神吧。”
明帝将折子重重地砸在一旁,怒道:“这些个混账东西整天闻着味儿行事,对江寻鹤颇有微词,对那几个一并考中的进士倒是大加赞扬。”
他们心中都清楚江寻鹤的作用,现下便敢借着陆合元的话头兴风作浪,往后怕是连自己身下的位置都得叫他们挨个上来坐坐。
春和不敢妄议朝政,只能低眉垂眼地默着声侍立在一侧。
好在明帝也并非当真指望着他能说出些什么,不过借故发泄情绪罢了。他心中也清楚,这般行事也不是现下才兴起,说到底已是百年弊病,便是想要祛除也并非一日之功。
他微叹了一口气,端起茶盏,用茶盖拂去上面浮起的茶叶将要喝,却又忽然将茶盏重新方回桌案上。
春和眼皮一跳,还以为是茶水出了问题,将要伸手,便听见明帝问道:“江寻鹤出宫了吗?”
春和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也大约猜出了明帝的意图,他立刻合手道:“江太傅现下还在东宫为殿下和沈公子讲学,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才能结束。”
明帝一挥袖子起身道:“那朕就去看看这在群臣口中都万般不是的太傅,究竟将这学讲得如何。”
春和垂眼应下,吩咐人去备龙撵,心中缺默默为沈瑞道了句“惨”
,依着东宫那边的消息,明帝眼下一去,就能将沈瑞摆在外面的勤学假面给撕碎了。
但他却并没有兴起要派人去传信的南头,在宫里,有时候无谓的好心,便是催命的利器。
——
沈瑞倚在窗边,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扇洒在他的脸侧脖颈上,白皙的皮肉仿佛镀上一层金光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