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丈夫杨焕豪表字云纵,是她的表哥,是当今朝廷封疆大吏-龙城总督兼巡抚杨焯廷的嫡长子。珞琪自十四岁嫁入杨家当媳妇,如今已经有四年,随了远戍朝鲜的丈夫走南闯北地奔波了这些年,却没能生育一男半女,这是她和丈夫心头永远的痛。
回转到房里,珞琪拥着丈夫那件袍子躺下。辗转反侧如翻饼一般,不知不觉地入睡。
“小姐,醒醒,天光大亮了。”
娇嫩的声音唤醒珞琪的睡意,手却自然地向身旁搂去,扑空……
只摸到丈夫那件皮袍子,珞琪睁开眼。
晨曦透过窗棂洒在珞琪酥润的面颊上,她微蹙眉头,才记起昨夜同丈夫间小夫妻的口角争执。
坐起身子,珞琪活动脖颈,手自然的去揉弄耳后的脖颈,微侧头,舒缓睡意,掩住嘴打个哈欠。
陪嫁丫鬟碧痕来伺候珞琪起床梳洗,半跪在床头诡秘地凑在珞琪耳边透露:“小姐,大事不妙了,听说咱家姑爷要纳小奶奶了,园子里都在传呢。”
珞琪初闻时脸色一惊,忽又心头暗笑识破诡计一般得意道:“亏你也信,不过是你们姑爷逗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小蹄子的。”
对丈夫的“忠心”
珞琪丝毫不怀疑,虽说小夫妻平日打闹也偶有红脸斗气的时候,但少年夫妻至今已经是相濡以沫的四载,丈夫曾经信誓旦旦非她殷珞琪不会爱上旁的女人。
碧痕垂头丧气地揉弄着手中的帕子埋怨:“小姐你太过实心了,才被蒙在鼓里。碧痕一清早去园子为小姐采头茬带露水的玉馨花,听小夫人房里的丫鬟四喜和方嬷嬷议论说,老爷早已命四夫人为咱们姑爷物色了一位美人做小妾,要为姑爷这房传宗接代生孙少爷,过了端午节就要迎进门了。”
见珞琪半信半疑收敛了笑容,手间只随意梳拢着青丝不同她搭讪,心里却在暗自思忖。
碧痕翘了嘴补充道:“碧痕听得真真的,说是年节里老爷就吩咐了小夫人去操持这事儿,从十来个姑娘中精挑细选,选中的这位新少姨奶奶是四夫人荐来的。”
旱地惊雷一般,珞琪愕然,心想难怪丈夫昨夜无事献殷勤,对她极尽温存,怕不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更是做贼心虚,竟然府里上下都知道了此事,单她这正主儿还蒙在鼓里。孙大圣都闹到天宫了,只她这王母娘娘还不知晓。
想到这里,小嘴一翘,银牙轻咬下唇,怔了怔,起身拢着发,掩了怀,趿上攒了珠花穗的红绣鞋就要向外去,被碧痕一把拦下。
“小姐,这风风火火是向哪里去?”
“去寻他问个明白。”
珞琪气恼道,心想就是丈夫纳妾,好歹也要知会我这大少奶奶不是?
“小姐是要去寻姑爷吗?姑爷天不亮就被老爷派了差事出门了,说是赶明儿个就要坐了洋人的大轮渡去上海,没有个十天半个月不能回龙城。”
珞琪像被掏空了魂儿一般目光涣散,两行清泪却落了下来。自从随了丈夫从朝鲜国归国回到龙城杨府,天天萦绕在她耳边的就是“早添贵子”
四个字。
碧痕拉下珞琪的手劝道:“小姐,咱们光哭总不是个办法。您想想呀,您过门这些年都没能给姑爷添上一男半女,若真是新奶奶进门,再生个小少爷,她可就是得宠了。”
说到这里,碧痕也是眼眶一红,哽咽道:“都是碧痕无用,前年间没照顾好小姐,害得小姐你跌那一跤摔没了宝宝,到现在也没能再怀上。”
主仆二人抱头哭了起来。
珞琪惨然一笑,大宅门三妻四妾是常事,公公杨焯廷就是妻妾成群,再加上丈夫纳妾的借口是她多年未能生育,她又有什么理由能够阻拦?
碧痕忽然擦了泪,提议说:“小姐,再不然,咱们给北平的国舅爷去封电文,求国舅爷出面替小姐做主。”
珞琪堆出笑意,弯了食指叩了碧痕额头道:“国舅爷还能管到你家姑爷纳妾不成?”
碧痕提到个国舅爷是吏部侍郎志锐,珞琪的表兄,也是当今光绪皇帝宠妃珍妃的娘家亲哥哥。
门被推开,杨云纵的奶娘它妈妈闯进来,带上门拍着腿压低了嗓子埋怨:“祖宗呦,就不能小声些?生怕隔墙没人听了去?”
2金屋无人见泪痕
待听了碧痕将听来的噩耗重复一遍,它妈妈的眼睛上下溜着碧痕扫了个来回,起身将碧痕转了个圈儿,捏捏碧痕白嫩的脸蛋,又掐掐她丰隆的胸,摸摸洒脚绿绸裤下线条微露的臀,点头道:“也不必求娘家舅爷,依婆子说,这当赵子龙长坂坡救主的怕就是碧痕丫头了。”
“我吗?”
碧痕不解地问。
它妈妈绷了脸唬着珞琪道:“少奶奶,听婆子一句劝,家里男人娶小,换了哪个女人心里也不乐意。可少奶奶自己理屈,就权且忍了这遭吧。您自己寻思,这媳妇过门五年不生子,按了‘七出’的罪过是可以被休回娘家的!婆子话糙理不糙,都是为了少奶奶好。”
一句话一针见血戳到珞琪痛处,前天还听四姨娘甩闲话说:“就是家里养只母鸡不下蛋,也该杀了不是?”
自己久未生育,也怨不得丈夫动了纳妾的心思。
一时间记起丈夫同她说过的玩笑话,女人不育是个罪过,是犯了“七出”
的罪名的,自古就有这个规定,《大清律》更是列了这七条:无子、不事舅姑、淫僻、嫉妒、恶疾、多言舌、盗窃,若有女子犯了这些是能被婆家随意休掉的,而这“七出”
之罪的头一条就是“无子”
。
心里明白这道理,但终究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