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页)
尧窈不住在里面,自然进不去,好在丁侍卫拿出了一个牌子,驿臣瞧见牌子,当即变了脸色,毕恭毕敬地把人迎进去,寻到曾使君曾经的住处,将修葺后新换的门锁打开,一股油漆味儿扑面而来。
即便尧窈覆着面纱,那股子呛鼻的味,仍是让她不自觉地拧起了秀眉。
屋子已经重新修整,墙面刷得粉白,床桌柜子等也都换了新,曾被火烧过的痕迹几乎寻不到了。
尧窈想要找的遗物,自然也难寻。
紫鸢见夫人不是很舒服,想是这漆味给熏的,便道:“我和丁侍卫仔细找找,兴许边边角角有遗漏的地方,夫人快些出去透透气,这味儿是不好闻,闻出毛病可就得不偿失了。”
尧窈确实受不了这个味儿,几欲作呕,忍着不适道:“那我在外面缓缓,你们要是有什么发现,一定要叫我。”
步出屋子,尧窈站在走廊栏杆边,味道淡去,人才好受了点。
二楼走廊是悬空的,从尧窈站的位子,可见瞧见楼下大厅的情况,因着那场大火,进进出出的人并不是很多,让尧窈好奇的绿眼睛大胡子更是没看到一个。
犹在失神中,忽而有个声音唤她,半生不熟的官话,一听就是跟她一样的异国人。
不过,她的官话比这人好多了,就连诸多挑剔的老爷也夸,她要是会谈琵琶,唱个小曲儿,与大晟的姑娘无异了。
可她并不喜欢,为何要弹琵琶,唱小曲儿。
尧窈一转头,循声瞧见了喊她的人,不由怔住。
高高壮壮的大胡子,不是绿眼睛,却有着更为幽深的蓝。
那种蓝,让尧窈想到了辽阔无边的大海,是独属于家乡的颜色。
女子覆着面纱,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特别清澈灵动,大胡子很有好感,主动打招呼,说着别扭的官话。
“姑娘为何一个人在此?”
看着面生极了,就不像是住在番馆里的人。
尧窈想到曾使君,眼底一暗:“我在悼念故人。”
故人?大胡子听懂了,见姑娘站的位子就在曾使君住过的屋子门口不远处,不禁问:“姑娘和曾使君是什么关系?”
尧窈想了下,回:“他是我姑父。”
在她心里,明姑和曾使君都是她的家人。
大胡子不是很懂姑父是什么,但他看得出面前这女子和曾使君是熟人,想到心头一桩事,他赶紧把身上带着的小瓷瓶拿出来递给尧窈。
“你们这里的人讲的是入土为安,我与曾使君吃酒,欠他一份人情,没得机会还了,这东西你给他捎过去,也算全了这份情。”
瓶子小小的一只,只有她巴掌大,一手就能握住。
尧窈不觉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大胡子眼眸微闪,忽而凑近了尧窈,瞧了前四周,压着声,神神秘秘道:“好东西呢,你家曾使君求了许久,我费劲周折才弄到,可惜他无福享用了。”
男人话说长了,咬字有点费劲,尧窈听得也有些吃力,但关键的地方,她听明白了。
听着像是好东西,可男人的话,又让尧窈觉得,未必就是真正的好东西。
见女子眼神里流露出质疑的神色,大胡子微恼:“你家曾使君是不是有个中意的人,苦等多年都未成事,这东西,只要人吃了,就会对喂她吃的人言听计从,千依百顺,连命都可以不要。”
尧窈面色微变,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微敞的门口,无人在那。
回过头,尧窈再看向大胡子,声音愈发地低:“哪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别说大话了。”
大胡子更恼:“世上稀奇不怪的玩意儿多了,说没说大话,你寻个人试了便知。”
就在这时,屋里的紫鸢扯嗓子唤尧窈。
尧窈捏紧手里的瓶子藏于袖中,眼眸一转,正要和大胡子道个别,大胡子仿佛被她气到,大袖一拂,快步走没了影。
紫鸢在床边墙角处寻到了一枚银戒指,因着夹在床柱和墙的缝隙里,除了沾点灰尘,倒没什么损毁的痕迹。
在东瓯,男人找到心仪的姑娘,想要求娶,就会送上银戒指。
曾使君这戒指送了无数回,可明姑一直拒收,到如今,人已不在,明姑也该收了。
尧窈拿过银戒指,握在掌心,更有一股惆怅在心头涌动。
人世间最悲切的绝望,便是阴阳永隔,此生再也不复见。
伤感的情绪一上来,便止不住,尧窈想要和明姑一起,将曾使君的遗体带回东瓯安葬的念头愈发强烈了。
尧窈回到别院的时候,男人已经在屋里坐着,手里捧一本书,闲适地翻看,身着极为寻常的石青色直裰,冷白的肤,淡漠的面容,像个儒雅俊逸又不易亲近的书生,直叫姑娘们看了又看,芳心乱颤。
尧窈芳心不颤,却仍是走了过去,蹲在男人身边,仰头看他:“老爷让我回东瓯可好,曾使君的遗体不能久放了,会坏掉的。”
她总得让他完完整整地回到故土,干干净净地入土。
容渊从书本上移开目光,不以为然:“死掉的人,最终都会腐坏,只剩一具空架子。”
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不同意的。
尧窈拉下了眼帘,没有再求,而是默不吭声地到窗边坐下,望着外头的花树,陷入了沉思,又好像在纠结着什么。
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却不自知。
容渊最不满意的便是女子这点,她心中装了太多的人或事,唯独对他,最不上心。
她若实心实意地取悦他,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个人,而不是带着那么明显的意图,他心情好了,未必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