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1页)
“现在再看看你,”
秦越绕着对方走了一圈,眼睛却不止看向这弟子一人,“你们现在能活着,都是因为得到了他的庇护,如今却对他口出狂言!”
“圣君日夜忍受魔气折磨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有谁可曾关心过他?圣君修为日渐减退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有谁现在愿意站出来做他当年做过的庇护苍生的事?圣君坠入魔渊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知道他跳下去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位向来冷静自制的丹霄圣君的徒说到最后一句,陡然拔高了声音,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
他看着齐齐朝自己看过来的人群,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说他太痛苦了。”
人群中不知何时传来一声轻轻的啜泣。紧接着,就像某种机关打开了一样,原本雕像一般的弟子们像是突然活了。有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红红的眼角,有的则握紧了剑柄面有愧色。而那先前争辩的南山派弟子脊梁一弯,直接跪到了地上。
“是,他是跳入了魔渊。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想办法让我拿到了他留下的手札,手札上全是他悉心整理的抵御魔物的方法。”
“他为这世上的人忍受病痛、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却还有人不领情,在背地里对他大放厥词!依我看,像这样的畜牲何必要救,还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反正都是一群白眼狼!”
“可是我不能,”
秦越看着面前忽然抬起头的那位南山派弟子,面对对方满脸的泪水无动于衷,“他希望你们活着,我就遵从他的愿望。不过,我没有师尊那样博大的胸怀,再让我听见这样的狂言,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秦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对身后重新沸腾起来的人声再不感兴趣。
远远的山脚下,一条细细的黑蛇吐了吐信子。它那属于兽类的竖瞳记录下远处生的每一幕,随后悄无声息地游去了。
*
西部的高原下,不知道多少丈深的漆黑地底。
熔浆在一旁的裂缝中缓缓地流淌,时不时地冒出几个泡泡。深红的火光映照出一方空间,映亮了一位身处牢笼中的人。
尽管身处牢笼之中,这人依旧神色泰然、气质宁静。他盘膝而坐,闭着眼睛,满头雪一样的华垂落在肩头,额心的剑纹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更衬得他容貌昳丽、惊为天人。
而在距离牢笼不远处的前方,正站着一位黑衣人。黑色的袍子将他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张俊美邪性的脸,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注视着牢笼中的人。而在他的身旁,一条黑色的信蛇正嘶嘶地咬着一块玉简。
玉简着光,在上空投射出热闹的影像:
“……瞧你这说的,圣君道行深厚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堕入了魔道。以前可是说了的,魔修就是罪人。”
清晰的话音在昏暗的地底回响。投射出来的影像中,两个正道弟子正争论得面红耳赤。
其中一人容貌都已经变得狰狞:“要我说,那圣君已入魔道,他的弟子将这些交出来不也是为了赎罪吗?”
随后破空声响起,鲜血顺着耳朵流淌。熟悉的冷峻的面孔在画面中出现,声音怒不可遏:“赎罪?我认为你应该向丹霄圣君以死谢罪!”
从头到尾,周围旁观的其他弟子们都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是同意前一个人的观点,还是赞同后一个人的观点。又或者,他们另有其他的想法。
总之十分冷漠。
短暂的影像很快结束,画面中止,信蛇吞下玉简,嘶嘶地退了下去。
那黑衣人血红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说话的腔调却又长又慢,如同在咏叹,又好像在引诱:“昔日的圣君沦落至此,连几个小毛头都能随意评价了。”
笼中人一动不动,神态安然,像是对外面的事毫不感兴趣。
黑袍人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饶有兴味地继续盯着他道:“当年你何必刺我那一剑呢,你看看如今还有几个人记得你的功绩。现在在你们那些人眼里,你也是同我一样的罪人了。”
“你忍受我的魔气几百年,想必很痛苦吧,”
黑袍人的脸上露出恶意的笑容,“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眼睁睁看着自己修为无法精进。可是你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谁还念着你的好呢?我看你的那些罪,全部都白受了!”
笼中人依然一动不动。他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此刻的神情看不分明。
黑袍人又加了一味猛料:“你那个徒弟明明全然无辜,却因为你平白多了一个戴罪之身。他为了你到处奔波,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跟人打起来,却没有一个人帮你帮他说话,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白眼,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顺利得到其他门派的信任。”
笼中人的姿态依然没有改变,却有一缕雪白的丝从他的肩头垂落,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很快又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