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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半朱霞云中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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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第1页)

她这麽一动,袖中木匣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蔡嫣然惊疑不定,仗着胆子捡起木匣。

“这,这不是巧曼的驻芳凝露膏吗,怎麽会在你的手里?”

“驻芳凝露膏?”

阮如玉凝视着这个小匣子,不觉蹙眉,“你是说,这东西不是香君的,而是巧曼的?”

蔡嫣然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嗅了一下,“不错,这就是巧曼的独家秘方,这个味道,我绝对不会记错,除了她,谁也做不出这个驻芳凝露膏,可这东西搁久了就会坏掉呀,难道巧曼将这个方子也传给香君了?”

远近枇杷叶响,秋蝉悲鸣,一阵凉风卷地,吹得四下沙沙飒飒,霎时间,阮如玉想到了一种可能,“我明白了!巧曼没有死!”

蔡嫣然被这话吓得瞪大了眼睛,身子不住颤抖,她扶着几案,磕磕巴巴,“如玉,你说什麽呢?巧曼早就死了,你胡说什麽!”

“她们都会理账,都会涂蔻丹,都会调制一模一样的驻芳凝露膏,至于为什麽巧曼死了,而香君活了下来……”

阮如玉顿了一顿,她上前握住蔡嫣然的手,正色道,“蔡令人,我想知道当年舞乐署究竟发生了何事。”

蔡嫣然惊疑未定,她思量片刻,终于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条旧手帕,递予阮如玉。

“这是巧曼旧物,姜容曾叫我把这条帕子给你,她想凭此扳倒贾太后,是我胆小怕事,听说贾太后意图谋反,姜容又去向全无,我就私自将这东西藏了起来,如今,你既然来了,我就将当年的事情都告诉你。”

原来当日,姜容、巧曼、蔡嫣然三人本是故友,巧曼自幼长在宫中,她是前朝皇室遗孤,前朝中人夷灭殆尽,她小心行事,这才保全了自己,巧曼聪明伶俐,心思奇巧,在舞乐一事上极有天分,一次机缘巧合,她被身穿便服的梁帝萧寰看中,半晌贪欢,一夜风流,她不小心将手帕遗落在了梁帝手中,梁帝派人去寻,她才知道,原来此人竟是当朝天子。

可她是前朝孤女,她绝不能,也绝不愿嫁给萧氏中人,巧曼知道姜容一直有此心,于是,她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将手帕赠予了一直希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姜容。

就这样,姜容被梁帝封为夫人,很快就有了身孕,然而,当时的贾太后处处为难姜容,致使她不幸小産,子母俱损,此生都很难再有身孕,宫中美女如云,为了固宠,也为了不被贾太后暗害,姜容从民间抱养了一个男婴。

这个男婴就是后来的襄阳王。

巧曼在姜容被册为夫人之后,便準备出宫,不料她在出宫前一夜撞破了贾太后私会情郎的丑事,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梁帝萧寰。

巧曼匆忙逃跑,却不小心掉了一只耳珰,贾太后那时根基不稳,她担心事情败落,后来索性杀了巧曼灭口,巧曼以为是贾太后杀的自己,殊不知当时给贾太后指路的正是姜容,若没有姜容,贾太后也不会那麽快查到这只耳珰的主人。

阮如玉望着蔡嫣然,她从未想过,原来舞乐署中藏着这麽一桩离奇故案,那些爱恨情仇,那些不堪旧事被从时光的尘埃中剥落而出。

原来,竟是如此。

萧景珃幼年时曾经发过一场高烧,他丧失了记忆,他也曾以为,自己是大梁尊贵的皇子,直到后来,他渐次发觉他的母妃并没有那麽爱他,与其说爱,不如说是利用,他是姜容赖以固宠的工具,是贾惜柔用以制衡朝局的棋子,如他所言,念吾一身,飘然旷野。[1]

萧景珃用自己的死给了大梁最后的成全,他诱惑北魏大将呼延烈孤军至梁,实则,他在阮如玉赴王府之前就已经将北魏人马尽数斩杀,他虽然不是皇室血脉,但他亦是大梁子民,他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但他的血只为大梁而洒,只为自己哀歌。

风起,金尘淩空翻舞,阮如玉依稀记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没有宿命就是本王的宿命。

萧景珃自问并无多少惭愧,他唯一的私心,便是不想让阮如玉嫁给萧景衍,他告诉了她这件宫闱秘事,他试图让她看清掩藏在禁苑繁华之下的种种不堪,夫妻、父子、友人,一切的一切都在权力的争夺倾轧中失去了本来的色彩。

大风刮过,唯余玄白。

蔡嫣然颤抖着唇,“你说,巧曼没有死,这是真的吗?”

阮如玉避而不答,真假,她心中尚无论断,“巧曼尸身埋在何处?”

“就,就在后院的那株枇杷树下,巧曼并非正死,太后娘娘也不敢声张,所以姜容派人偷偷将尸体埋了。”

“好,那就开棺,一验便知。”

潮湿的泥土溅在蔡嫣然的袍角上,她捂着帕子,紧张地盯着里面的动静,直到发现里面一无所有,她才慌了神,“不对啊,尸体怎麽不见了。”

正在这时,侍卫过来禀报,“阮大人,香君投案自首了。”

阮如玉微一敛眉,“投案?投什麽案?”

“她杀了人。”

“谁?”

“姜夫人,姜容。”

巧曼

阮如玉赶到时,香君正要自戕,幸而左右侍卫制止了她。

香君的衣裳沾染了两三分血污,她握刀的手不住颤抖,可她的眸中却丝毫不见慌乱之色,阮如玉挥挥手,示意侍卫退下,侍卫有些担忧地看了香君一眼,“阮大人,她手中有刀。”

“无妨。”

阮如玉上前一步,拉起香君的手,“香君姑娘,起来吧。”

香君擡眸,她眼睫上挂着的血珠轻轻颤动,“你不怕我?”

阮如玉轻笑,“香君姑娘投案自首,无非是想让过往的那些事情尘埃落定,你若杀了我,又有谁能帮你尘埃落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