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1页)
先前她开门时显得外强中干,让减虞小看了她,此时她一改怯懦的样子,句句逼人,两人的角色掉了个个,减虞成了砧板上的鱼,任她宰割,也就无法再打马虎眼。
他想了想,依旧决定不透露死亡预告的一分一毫,但也不能把于丝楠惹毛了。
他缓缓说道:“于姐,我绝无恶意,你把我绑了,既没法威胁警察,也没办法威胁我。”
于丝楠伫立在原地,用什么东西抠着墙,叮铃哐当——是钥匙。
减虞边说话,大脑边飞速旋转。
既来之则安之,他必须从于丝楠嘴里挖出点连警察都不知道的才划算,于丝楠固然危险,但人只要不怕死,就能做出比死更可怕的事。
多巧,他们俩都是不怕死的主。
“我独来独往,没老婆孩子,更没八十岁的老母,吃饱了撑的饭后遛弯,受人所托来调查真相,自在惯了,向来心直口快,哪句话得罪了你,跟你赔个不是。”
他还是懒散的模样,长舒一口气,真跟睡饱了觉伸懒腰似的。
顺带动一动,皮带锁链挺牢固的,一丁点松动的空间都没有。
“你要绑着我就绑吧,这样你放心点?可以跟我好好聊聊思宜的事了?”
于丝楠冷冷道:“你跟我讨价还价?”
减虞道:“我怎么听不出是还价?我来还你清白、给你宝贝女儿一个交代,分文不取,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今天我就算死在这里,你又有什么赚的呢?”
“少废话!”
于丝楠听他说了一连串没什么意义的车轱辘,不禁大吼出声,“我问你!思思是怎么死的!你怎么看到的尸体!她是不是找过你!她跟你都说过什么?回答我!”
闻言,减虞皱起眉头,心道,于丝楠怎么病急乱投医?他跟梁思宜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覃佩韬喜欢多管闲事,哦不,是喜欢那个女民警林展,他才懒得管这档子闲事。
他正想着对策,却听于丝楠往墙上一拍,啪嗒,灯光大亮,然后她猛地趴到床边,伸出钥匙尖,在他大腿上狠狠一划!
嘶……疼。
那钥匙铁定长过锈,陈年老物,用药水泡过后再打磨,锋利无比,划破了透气布料的裤子。
减虞头一歪,避开刺眼灯光低头看脚踝。
只见擀面杖那么粗的半圆铁环焊死在床板上,锁眼未见,应当是在背部,要先拆开两只脚环之间绷紧的锁链,再才能解开锁。
他在汽车修理厂见过这种材质,拿来拴运输头车与承载板的,角磨机和电锯都靠边站,要用液压钳,所以,除非他会缩骨功,否则不可能逃走。
床边,于丝楠呼吸堵滞,没了宛若睡眠般的镇定,靠近减虞,直勾勾盯他的脸看。
减虞侧头,心惊。
她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珠分外亮,红白交错,渗出浑浊的阴寒之光,就像眼眶里盛着两汪血湖,倒映着月光下猎物的影子。
于丝楠见逼问不成,便主动说道:“你以为,随口编两句话来骗我,我就能上你的当?你根本没见过尸体,更没见过照片,是不是?大作家,减虞?”
“……”
减虞凉凉地一抬眼,“你认识我?”
他从未透露自己的职业,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覃佩韬给他挖了个大坑,而他自以为聪明地跳了进来。
怪不得坑蒙拐骗的人接二连三,快把于家门槛踏破,可于丝楠独独挑他下手。
“我以为是上门叨扰你的骗子太多,你冲动之下才做出这种事,没想到,你专门在等我?于姐,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有人给你说过我会来找你?”
覃佩韬,你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瓜怂!他心中骂道,等老子活着出去把你撕成猪肉脯给警局看门的阿拉斯加当下酒菜!
正戴着口罩、举着吹风机给屏蔽器手动烘干的覃佩韬后脑勺一凉,缩起肩膀往后一看,只得了吴卡一个假笑。
听减虞这么问,于丝楠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挪开,在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江南水韵古风编织包,指头一夹,将一张拍立得大小的明信片递到减虞跟前。
减虞一眼就认出,脱口而出:“橙雾中的芙莱?!”
《橙雾中的芙莱》是他两年前出的最后一本推理小说,此后他灵感枯竭,破罐子破摔扬言封笔,编辑厉宁聪不信,但钱得照赚,打着这个由头加印一万册,宣传语就是着名硬核推理男作家减虞归隐之作,亲签五千本,抽其中100人参加见面会。
签名是找人代签的,见面会是只出席不发言的,换马甲是马不停蹄的,后来,减虞的大名消失在公众视野,私底下披皮写擦边小凰文,彻底放飞。
于丝楠手中的明信片,就是那场见面会的门票,在亲签的五千本之中随机赠送。
见面会那天,减虞包成了个木乃伊,能打手势绝不说话,厉宁聪竭力想拿他的脸炒作最后一波流量的算盘落空。
不过,安检出了纰漏,有一位远道而来的读者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崎岖的心路历程,对减虞因爱生恨,竟然打开一瓶兑了胶水的橙汁泼了他一头。
明信片上签名龙飞凤舞,鬼画符似的敷衍,的确是减虞的手笔,背面写着:
to德尔贝夫的蜥蜴
执念与罪孽往往是双生子。
这是《橙雾中的芙莱》的序章第一句话。
寄语内容由书迷提前准备好,抄在小纸条上,减虞写这句写了不下20遍,顿觉烦躁不安,连带对德尔贝夫的蜥蜴这个拗口的昵称也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梁思宜。
梁思宜居然是他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