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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西山,霞褪残红,只余一线天光欲散还浓地盘桓在天际。
林中光线昏暝,尚可视物,左景年踏芒草枯叶而行,四下顾盼不止,口中高声呼唤:“阿墨!阿墨!”
头顶蓦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嬉笑。
左景年面露喜色,张开双臂仰头叫:“阿墨!”
一道红影从浓密树冠中跃下,正落入他怀中。
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朱衣雪肤,宽大的袖口和衣摆上金线刺绣缠枝藤蔓,乌黑长发用一顶镂雕云雀衔尾金冠束得齐整,露出光洁如玉的前额,与眉心一竖伤痕似的淡淡红印。
“今儿来得真早啊,小左。”
被唤作阿墨的少年笑嘻嘻说道。
左景年将鼻子凑到他颈窝处深吸口气,“因为想早点告诉你件好事。”
“什么好事?”
“三年隐伤,一朝不药而愈,算不算好事?”
“你何时受伤,伤在何处?”
左景年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衣裳摸到后背肌理平滑如缎,这才醒悟过来,此身在梦中。
这个梦玄妙至极,且整整做了十五年。
十五年前,他还是个十龄稚童。家中遭逢巨变,冲天火光中只逃出他一人,怀中紧捂着父亲临终前交付的祖传之物,在漫天飞雪中趔趄而行,最后倒在一座破败荒废的山神庙中。
他饥寒交迫,缩在神龛后力竭而睡,忽然推门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年,拉起他的手笑道:“走,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吃饭去。”
“你是谁?”
他记得父母的叮嘱,甩开对方的手,一脸戒备地问。
“我叫阿墨。你怀中包裹里是什么?”
左景年紧抱包裹,手指死死扣在木盒上,恶狠狠瞪他:“关你什么事!你走开!”
少年仍笑语吟吟:“问问而已,这么凶干嘛,你放心,我这人一拿起书就犯困,对那几本旧书半点兴趣也无,你就留着自己读吧。不过,最好过十年八年再读。”
“为什么?”
“因为如今你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嘛,吃吃玩玩才是天性,读什么书。”
左景年不觉慢慢放松了警惕,“你这人说话真奇怪……你刚才说要请我吃饭?”
“是啊,不过这儿太冷,我们去暖和点的地方。”
阿墨朝他伸出一只手,“把手给我。”
“你又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怎么不认识,你姓左……问这么多做什么,我最讨厌装老成的小孩了,快点把手给我!”
阿墨有点不耐烦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左景年只觉眼前一阵光影扭曲,四周空气仿佛水波般荡漾起来。他受惊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发现身处夜林中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座青竹搭建、茅草覆顶的小屋。
“烤野兔肉,骨头剔下来熬杂菇汤?”
阿墨手里拎着一对兔耳朵,兴致勃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