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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燕飞的判断很准确,消防箱背后,是一个很隐蔽的小暗门。而这,正是燕法医打电话给王志文,想说的正事。
可惜的是正事没说成,反倒惹了一肚子气。眼看着保安出现在门外,再打电话是来不及了。偏偏又实在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燕飞一咬牙,打开了暗门……
我们通常能在电影里看到类似的场面:英俊潇洒的男主角——其身份一般不是大侠就是地下党——发现了敌人的秘道,然后……然后,我们的燕法医却远没有人家那么幸运,不但没发现什么金银财宝武林秘籍什么的,反倒被人家五花大绑捆上一堆炸药扔在了下面等死。真td够霉的!
那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角落上方的很小的通风口透进来微弱的光亮,可以隐约听见外面的人声嘈杂。燕飞凝神判断,这个位置应该在三号仓库的木工房附近。
那帮坏蛋把他捆上就爬出去了,没多久就听见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大楼的倒塌声、人群的哭喊声……乱成一团。绑在身上的绳子勒得胳膊直发麻,可是又不能动,燕飞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有几分沮丧了。
汗水,滴答滴答,从额头上落下来,滴在了眼睛上,迷住了眼。顺着脸庞滑进了嘴角,有点咸。再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好痒。
很难受,心跳声在嘈杂中反倒更加地清晰,砰!砰!就像曾经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即使是从小就已经习惯了孤独,却还是不能不害怕,这能把人逼疯的孤独!
燕飞闭上了眼,想起了王其实。
那个从小混到大的家伙,欠揍的,没心没肺的,王其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满心、满眼、满脑子,就全是他,就只有他。或许是因为,他,是自己孤独的生命里,唯一可以亲近的人吧。
那个在桃树上一笔一画地刻下心事的少年,少年心事几人知……其实,这心事是如此简单!
只是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
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孤独一辈子也没关系。可是那个人,偏偏要戳破,要说出来,要在那个最寒冷的冬夜,冷冷地刺上一刀!
说什么做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的兄弟……口是心非的混蛋!没有担当的懦夫!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白长了一双眼睛!
燕飞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胡思乱想,狠狠地骂,骂的全是粗话,很低俗下流的那种粗话——我们温文尔雅的法医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只有在骂王其实的时候才会这样,从根本上丧失了那种‘管杀不管埋’、‘损死人不偿命’的天才。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王其实干的那些缺德事……燕飞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红到发紫,汗水流淌得更欢了。热,闷热!似乎那炽热的呼吸就在耳边,沉重的喘息,恍惚的呢喃,撕心裂腑的哭泣……就犹如一把尖利的钻头,执拗地要钻透耳膜,一直钻到心里去,一直把心口钻得火星迸裂!
燕飞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拿他没办法。几乎能有一万个点子,可以把那个不知好歹的混蛋折磨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每一个都不能用——下不去手,nnd!
所以从出了医院至今燕飞都没给王其实一个好脸儿,连正眼瞧他一次都不肯。与其说是因为生他王其实的气,不如说燕飞是生自己的气——那么过分的行为自己居然都下不去手实施报复,这不是贱骨头是什么!
头顶上一声巨大的坍塌声,天花板上簌簌落下大量的尘土。燕飞意识到,上面的库房坍塌了,出路被堵死了。自己,大概真的是要葬身此处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其实也是有点心疼的,当看见那个人花白了的头发,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可怜相……那痴情热烈又带着几分委屈的目光,总是在不经意间,两个人的眼神碰在一起,又迅速地逃开,一切都不一样了。似乎是互相地试探,彼此小心翼翼地要保持最合适的距离,想逃开,却总也逃不开,再近的距离也还嫌远……虽然还是怨,还是恨,却在内心的最深处,有着小小的窃喜,小小的满足——那种爱着珍惜着对方、也被对方爱着珍惜着的窃喜和满足。
只是放不开骄傲吧,才会把两个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也许这会儿,那个人正在想着他;也许这会儿,那个人就在外面,两个人只是隔了一面墙,却就此,失之交臂,咫尺天涯。
鼻子酸酸的,眼睛很难受,泪水和着汗水一道奔流,燕飞轻轻叹了气:“王其实……”
就在这个时候上面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枪声,紧接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下来:“里面的人听着,想活命的就放下武器给我爬出来,你们跑不掉了!”
燕飞笑了,笑得很满足,自己想要的,终于,终于,还是来了。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嘴上还是不饶人:“你瞎嚷嚷什么,还不快下来帮我一把!”
大楼外,正焦急地指挥营救工作的局长一拳砸碎了玻璃:“燕飞!王其实!你们是要我的老命啊!”
……
王其实这次是拼了性命往里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见着了燕飞。当那双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密密麻麻缠绕的引线,身后的那个人带着心疼和愤怒地数落和咒骂,燕飞居然一点没发火,笑眯眯地由着那人念叨,虔诚地倾听着两颗心脏的跳动,砰!砰!同样地有力,同样地节奏,一声一声,犹如倾听最动人的乐章。
是的,从那以后,若有人问起,你最喜爱的音乐是什么?
燕飞的回答,永远是,心跳的声音。
从地下室出来后燕飞才看见王其实满头满脸的伤,头顶上那个大口子,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法医官,也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所以,当王大队长揪着他的脖子向他要弟弟的时候,燕飞难得老实地听着训,一句都没回嘴。
王其实躺在救护车上嘴也没停着,翻来覆去地说着胡话,星星!我看见星星了,真亮啊!
车窗外,红彤彤的大太阳映红了护士小姐的苹果脸。
燕飞说,王其实,你td再不撒手信不信我给你剁了!
不撒手!就不!
你!算了……
躺在病床上王其实也没忘了问一声:“燕子还生我的气吗?别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燕飞说你给我老实躺着,好好养你的伤!
王其实于是沉沉睡去,朦胧间听见了一声叹息——你还不知道么,我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生你的气……
桃花满天红,燕子在呢喃,燕飞用护士的电炉子煮着炸酱面,香气四溢。热乎乎的炸酱上厚厚的一层黄油,翠绿的黄瓜丝细得来能穿针眼,独头蒜砸成了泥,用凉水一沏,浇在面条上,真真香死个人!
王其实流着哈喇子看报纸:“燕子还是你的手艺强啊!对了,你看今天的早报没有?简直是胡说八道嘛,居然说爆炸事故的责任和许龙许华那哥儿俩没关系……我看我哥这回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