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黄狗骑在脊梁上(第2页)
开席前,二狗子好不容易捉了个机会,挤到软根子的身旁坐下。他实在不愿低头哈腰地去巴结昔日自己脚下的“软皮蛋”
今日的“王会计”
,却又不得不嬉皮笑脸地准备跟他套套近乎,想从“老同学”
手里转一笔“急弯”
儿。原来,二狗子的舅舅得了重病急等着一笔钱做手术,可二狗子家里的钱让媳妇的娘家借去了,于是可二狗子哪能插得上嘴,这个“王会计”
那个“王会计”
有的像是多年才见了面似的,拍拍肩,抖抖手可紧坐在“王会计”
身边的二狗子呢,不要说外队了,就连本队最熟悉的庄邻也没一个斜着眼瞟他一下。
二狗子忽然现家住双沟大队的大姨哥,他赶紧起身走过去,一边热情地喊着“大姨哥”
,一边伸出手可“大姨哥”
压根儿就不认识他似的,扭头向别处看了看,然后朝二狗子的身后急走两步,与“王会计”
边拉着手边说笑着。二狗子只得把僵硬了似的手缩进了袖子里。二狗子平生第一次红了脸“你不就是个大队民兵营长吗,屌蛋儿快要烧化了过两天我就去找姨妈算账姨妈还活活地喘着气哩,你就六亲不认了”
这眼皮下的人,那倒霉的事往往一不小心就找上门来。
仇小刀所在的胡庄与二狗子所在的钱庄基本上在东西一条线上。那条南北土公路将两个庄子间隔开来。路西的庄上常有两条狗窜到钱庄上糟蹋鸡鸭。有一天,钱庄上的“大钉头”
与堂兄“钱长腿”
两个人,手握棍棒将一条正在抓拍老母鸡的大黄狗追赶到二狗子门前。二狗子见了顺手操起扫帚唬住了狗狗掉头往回跑接下来,大钉头兄弟二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把那条大黄狗打死了。胡庄的刘木匠听人说钱庄打死了一条黄狗,便认定是自己家的狗,于是,提起斧子就出了门刘木匠与大钉头没说上几句话便交了手。钱长腿听到打闹便操起棍子奔了过来结果,刘木匠被打伤了住进了医院。
大队不得不处理这起因打狗而导致打伤了人的事故了。
对大队的处理决定,二狗子蹦跳着不服,但小腿是终究拧不过大腿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结果,那条已僵硬了的大黄狗“趴”
在二狗子的后背上,二狗子两手抓着大黄狗的两条腿,在麻石盘的每一个村庄上挨门逐户地游走,一边走一边喊“打人的闹事的就像我”
大钉头与钱长腿自然是脱不了干系的,他们跟在莫二狗的屁股后面。再后面是一大群闹嚷的孩子们。他们一边跟着走,一边拍着巴掌喊着顺口溜
莫二狗,莫二狗
屁股上头骑黄狗
驮着走,躬着走
黄狗儿子腿抖
作出此种处理,其理由很简单也很现实二狗子不但参与了打狗,而且那条狗是死在二狗子门前的。
接着他们三个人一起去向刘木匠赔礼道歉。其医疗费用三个人共同承担。不过,他们兄弟二人承担大头,二狗子承担小头。其理由是二狗子虽未直接打人,但打人是因打狗而引起的。因此,二狗子负有不可推卸的间接责任。
事理是明摆着的。然而,世道更是明摆着的。二狗子他们三个人,虽然都是平头百姓,但二狗子作为“人”
,与另外两个相比,显然是远在其下了谁吃柿子不拣软的捏不过,按理说,不看儿子还得看老子。可他老子那个铁匠“丁三代”
,脾性倔得很,像是仗着自己有一门好手艺,能赚着几个钱,跟大小队干部没有一根烟来去谁又把这样的老铁匠放在眼里。
知情的人,便在私下里说了公道话“这回,二狗子实在是被冤屈了”
“冤屈你看不出来,大队干部就是有意拿小二狗耍着玩哩。一方面给足了刘木匠的面子听说他上头有亲戚,得罪不起;另一方面让大钉头和钱长腿有屁也得憋在肚子里。再说,这穷乡僻壤的要不,哪来的戏看”
“这事要是搁在别人头上,说不定就能悬梁上吊;对二狗子,兴许他根本不在乎。”
这一回,可是太出乎人们的意料二狗子太在乎了。他驮着狗游村示众后回到家,一下子瘫倒了,两顿饭没有咽下一颗饭粒,更咽不下那口气。他懊恼得先是抱着头咿咿呀呀地哭,可越哭越伤心;后来夜深人静了,心里的那口气实在憋不住了,他冲出院门,在自家的房前屋后大喊大叫地跳着骂
“冤死我啦屈死我啦我到哪去说理啊这天理在哪啊,全在那一方土地爷的嘴里啦他嘴大啊,说你好你再孬也是好,说你孬你再好也是个孬啊这小老百姓的生死簿,都在他们手里捏着啦老天爷呀,老菩萨呀,你大慈大悲,大慈大悲可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啦,这人间有多少屈死鬼啊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