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室(第1页)
侧室。
江寒衣的头脑,有一瞬间空白。
一年前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仿佛还不曾听闻,王府中有这样一号人物。
或许是他愣怔的时间太久了,身旁的侍人微微皱眉,抛过来一个眼色。
“明公子受殿下的恩宠,打理着王府上下,每日里辛苦得很。今日有心体恤咱们,特意将春日里的用度亲自送了来,怎么说也该道一声谢才是。”
他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连忙要起身行礼。
“属下参见明公子,多谢您……的恩典。”
一句话,说得紧张,又磕绊,旁人还未怎样,先露了怯。
那侍人像是很瞧不上他的模样,无声地撇了撇嘴,显然认为他上不得台面。眼见得他踉跄着要起身,也没有过来搀扶他的意思。
反倒是那名叫溪明的男子,伸手轻轻拦了他一下。
“你如今有伤在身,何苦多礼,若是磕着碰着了,倒让人不安心。”
于是他又讷讷地,坐回了床边。
眼看着对方端详他两眼,莞尔一笑:“弟弟生得当真俊俏,难怪殿下一眼瞧见了便喜欢。往后可不要再自称属下了,要不然,岂非将我羞煞了。”
他此生,从未被人喊过弟弟。
一时间只觉得既亲切,又陌生,有些无所适从。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喜欢”
是什么意思,腾地一下,闹了个大红脸,慌忙要解释。
“不是的,公子误会了,主上她只是可怜我罢了,并没有……”
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了。
影卫向来以沉默、忠诚为信条,伶牙俐齿,并不在严苛训练的范围以内。他只知如何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主上交给的任务,而至于怎样圆滑小心地说话,他并没有学过。
于是最终只红着脸,低声道:“属下只是一个影卫。如果明公子是主上的侧室,那便也是我的主子。”
溪明似是忍俊不禁。
“罢了,罢了,”
他笑道,“许是殿下就喜欢你这副性子,你若愿意,就如此自称吧,也不失为一种趣味。”
说着,还转头与那侍人打趣:“你说是不是?”
侍人以袖掩唇,笑得心领神会。
徒留江寒衣手足无措。
他们说的趣味是什么,他不明白。
他望着溪明那张端庄、俊美,笑容和煦的脸,只觉得对方行事说话,无不妥帖,三两句间便知是有身份的,与他这样没有教养的影卫,很不一样。在对方面前,他十足……
一无是处。
他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的膝上,双手藏在袖子底下,悄悄抠着被单。连怎么接话都不知道。
还是溪明主动来寻话头。
“我是去岁九月里入的王府,你不曾见过,也是对的。无妨,往后咱们兄弟间多走动,不愁没有话说,渐渐地不就熟络起来了。”
他道:“蒙殿下错爱,要我暂时打理着府中杂事,今后你若有什么缺的要的,尽管同我来说,也不必拘着份例,想必殿下那里,也是同样的意思。”
说着,眼尾波光浅浅一转,落在江寒衣脸上,笑得温和,又有几分打趣。
“怎么说,将来也是要侍奉殿下的人,若是太简朴了,也不好。”
江寒衣脸上热得,像要烧起来。
忽地就记起那一日里,他刚被姜长宁抱回王府,安置在南苑。他满心想着,她在薛晏月面前说的那一句谎话,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求主上,给我些时间。我能伺候的。”
而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他片刻,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当真了?”
如今想来,仍旧懊悔得厉害,深吸了几口气,也不能把脸上的红压下去。
他太蠢了。
把什么话都当真。
但这样丢人的桥段,是不敢向外人道的,于是此刻,也全然不知该如何向人解释,他在姜长宁眼中,不过是一个因重伤,而得了几分善待的影卫。
只能慌忙道:“我不是……也不用给我什么东西,真的不用。”
词不达意,声音越来越小。
溪明便笑得越发温和,仿佛很明白他的心事。
“好了,真拿你没办法。你既这样说,那便是吧。”
他看了看一旁桌上摆放着的东西。那都是他今日带来的。
“我听郎中说了,你的伤势不轻,即便是底子较常人要强,也须得好生休养。尤其是腿上的伤,更不可轻忽了。我今日来得急,晚些叫人寻了补品,什么人参、鹿茸,都给你送来。你只管安心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