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页)
燕钰处在一个更激昂兴奋的节点,因为随着自己那一声呼喊,女郎转过头瞧了他一眼,他也正因此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仿佛立身在一春日的潭水前,透过清透的碧波看见静静浸在谭底的一块无暇温润的美玉,然后春雨急剧落下,原本沉静的水面荡起接二连三的涟漪,连绵不断,让人欲罢不能。
正满心期待着能离美玉近些,却见下一刻,女郎像是空耳一般,转身径直离去了。
那急匆匆的脚步,每一步都踏得燕钰心神欲碎。
什么也不顾了,燕钰将手里的酒壶一扔,猛然站了起来。
但这时候,被他瞧不上的酒让燕钰见识了它的厉害,站起那一瞬,燕钰大脑一片眩晕,使得他下意识扶住了一旁的树干。
意识到这便是李茂口中的后劲,燕钰脸色沉得吓人,低声骂了一句粗话。
然眼见着人越走越远,燕钰没时间在这计较酒的错,咬着牙就朝着那道青色身影追了过去。
一路摇摇晃晃地,甚是不体面,但他却半点顾不上了。
而令仪这边,本以为自己不理会,那儿郎便知趣不会再来纠缠,然刚走了几步,就听见鹿鸣的惊呼声。
“女郎,那人追你来了!”
“还是个醉鬼!”
令仪心头一颤,冷不丁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一道高大挺拔却摇摇晃晃、不甚体面追过来的身影。
令仪出身崔氏,门第高贵,从小到大在洛阳城便无人敢冒犯,就算是那些儿郎再喜欢她,最多也只是敢吊在崔家犊车后面,抓着机会同她说两句话,哪有如今这般轻狂的?
更何况这一看便知是醉了酒,神思糊涂的,轻轻松松便可犯下平日不敢犯的错事,令仪焉能不怕?
“快走,别回头。”
也不废话,令仪沉声交代了一句,脚下步伐加快。
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尽管那人醉了酒,走路歪歪斜斜地可笑,但还是轻易追上了令仪主仆二人。
瞧见那突然横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令仪身上也没了太阳,一抬眼便撞入了一双又呆又痴的眼眸。
呆大抵是因为醉了酒的缘故,痴则也不必多说,因为这种目光她不止一次在那些爱慕她的儿郎眼中瞧见过。
她第一次遇见行事这般轻浮浪荡的,不觉蹙起了眉头,有些愠怒。
“这位郎君太过无礼,还请速速退开,我要归家去。”
令仪觉得,她语气多少是带着些不客气的,但对方竟回了句荒诞的,让令仪有些措手不及。
“你的声音同你的人一样美,我、我甚是喜欢。”
总算能近距离瞧玉,燕钰恨不得将眼睛长在她身上,再一听见那妙莺般婉转的声音,他觉得本来就被酒水醉软一半的骨头彻底软了,心下不知如何是好。
“何处来的狂徒,竟然敢冒犯我家女郎,可知我家女郎是谁!”
鹿鸣见这人竟敢一而再再而三调戏冒犯她家女郎,也忘记了一个照面心里对这儿郎的赞叹,当即挡在了她家女郎身前,冷脸斥骂了起来。
狂徒
鹿鸣本意是为了借助崔氏来喝退这个狂徒,但话喊出来才想起如今崔氏已然权柄不在,她一时有些心虚。
再加上女郎摇了摇她的胳膊,暗示她不要说出家门,鹿鸣顿时蔫了下来。
然反观这个狂徒,听见这话,打蛇上棍又凑近了些问道:“我也正想问,你是谁家的女郎,叫什么名儿?”
被这婢女的话一提醒,燕钰想起自己确实是要问人家门的,好回去同阿父阿母交代。
然话问出口,见女郎沉默不言,躲在桃花枝后面,避如蛇蝎的姿态,燕钰有些急了,又走上前几步,想要再与其靠近些。
然这一动作算是引起了主仆二人的恐慌,令仪当机立断,扭头就跑,打算换个方向跑回去,顶多就是多走几步路罢了。
鹿鸣最是了解自家女郎心思,一看女郎动作,也跟着扭头就跑。
但她们不知道眼前面对的是何人,机敏如燕钰,就算是眼下情况不好,也不会容许人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一看见令仪欲逃走,燕钰心下蹿起一股火气,手脚敏捷地一把将人攥住了。
手腕上的力道强悍而霸道,烫得她心都跟着颤了几下,令仪这腿再不能迈开。
纵然心性再如何沉着冷静,此刻被一个腌臜酒客锁住手腕,甚至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令仪哪里能不慌。
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令仪眉目已然染满了怒意,觉得此人不可理喻。
“无礼狂徒,再不放手我便不客气了!”
令仪几乎是颤着声音的,从小到大,她哪里遇上过这种路数,直接莽过来,还逃不开,这让令仪浑身都在发抖。
这样的怒气下,令仪难免红了脸。
但这让燕钰看得更目不转睛了,他也意识到令仪是动怒了,但心底的急切让他压根松不开手,反而攥得更用力了。
“怎么还急眼了,我不过是想问问你是哪家女郎,我好上门寻你,我不是坏人!”
燕钰眉目炽烈地凝着粉白花瓣掩映下的女郎,心中的悸动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涌来,使得他那颗本就强健有力的心跳得更欢了。
燕钰觉得,大约是阿母的诚心感动了佛祖,便真的给他送来了这样一个合心意的女郎。
燕钰第一次觉得这种神佛鬼道也不是不可取,至少眼下是如此认为的。
令仪本就没打算跟他废话太多,眼下家中即将要北迁回清河,就怕这醉鬼知晓她家门,再上门纠缠,给父母大人带来麻烦,那才是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