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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天隐隐压黑,房车周围也没什么动静,她应该是以为施然她们换车走了,绕到角落里打电话。

房车背后是院子里较为隐蔽的地方,之前施然去片场工作的时候,时不时有男演员跑到背后来抽烟,上车通风时偶尔能闻到未散的烟味。

吴玫的声音压了压,可她天生嗓门大,仍陆陆续续地通过空气传到施然耳朵里。

“我说了呀,我说你俩都一起录过节目,她又记得你,多巴结人家,跟她炒cp呗。”

施然翻杂志的手停下来,后脑勺往房车墙壁轻轻一靠,冷漠地抬起脸。

外头沉默了一会儿,吴玫扯墙上的杂草,又踢着石子儿叹气。

“是呗,都二十好几了,红也红不起来,现在的小姑娘,水灵得要死,人说00后都算老了。”

她一面说,一面烦躁地挠头。

最后她放低声音,嘟囔:“没戏拍咋整,没戏拍咋整,难道真去跟副导睡啊,睡了人家也不鸟你。”

“对啊,上个月那谁让喝酒,完了动手动脚的,说给上就给上。”

“草,都喝恶心了。”

声音很低,如果不是施然的注意力被吸引,又靠常年浸淫片场的见闻补全,恐怕拼凑不出什么信息。

她的指腹在杂志上轻轻一碾,随即抬起来,拇指蹭了蹭,有细小的粉灰。

看似光滑的页面上也难免有印刷留下的杂质,哪怕这本时尚刊物被标榜得如此高级。华服加身的名人们昂着光鲜亮丽的头,好似从不曾被生活主宰。

施然认识吴玫,是阮阮的助理,因此她口中的主角自然是阮阮。

施然想,她大概知道那个看似香软的小面包,为什么要加上增香剂,费尽心机对自己示好了。

很多人都说,施然是一个很会观察的人,这点在她综艺的破案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更多人不知道,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般来说,表演分为方法派和体验派,施然两者都不是,她没有什么表演技巧,也没有极度共情角色,她演绎,是因为她看到过。

从小她就对这个世界好奇,听花的声音,听云的声音,看蜜蜂忙忙碌碌,看蚂蚁晕头转向。

大一点,懂得听人的对话了,她开始试图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是在酒局上被众人称赞模范丈夫、最会疼老婆的爸爸,还是回到家一言不发的、烦躁不堪的爸爸。他拥有宠溺无比的温柔表情,也拥有写尽厌弃的冷漠表情。

是在奶奶面前“贤良”

到近乎封建的妈妈,能够忍气吞声地在父亲的情人住院时熬鸡汤去照顾,也是回到家里酒醉后无比痛恨地重复说“她有钱,他有钱,我这辈子什么都亏了,要点股份怎么了”

的妈妈,她拥有最逆来顺受的温婉表情,也拥有最歇斯底里的不甘表情。

是在家庭聚会时说“我这个孙女最有出息”

的爷爷,也是打电话回去连她声音都认不出来的爷爷;是在发现家庭矛盾时和稀泥说妈妈受委屈了的奶奶,也是在背地里跟姑姑说“小门小户嘛斤斤计较”

的奶奶。

更是在父亲破产时,活生生地看到亲朋好友从笑脸相迎到受人白眼,她当时被妈妈牵着手,去问干妈干爹,能不能借点钱周转,干妈挺尴尬地笑着,说“都挺难的”

妈妈捏一捏施然的手,说:“没事,没事,也就来看看你们,然然想你们了,总说干妈干妈。”

“是不是呀,然然?”

施然被她攥着手,没说话。

回去她妈妈就哭了,坐在床上背对着她,哭得很伤心。之后她薅了两下头发,开始收拾行李。

后来施然就没见过她,只记得那个箱子很大,她妈妈出门时下楼梯被绊了一下,高跟鞋跟差点崴掉。

所以施然有一场戏,是穿着高跟鞋搬行李箱,同行的演员对着空箱子演吃力,只在手上和表情上暗暗使劲,而施然膝盖谨慎地内扣,鞋跟晃了晃,高跟鞋的开口处往旁边一撇,极快地收住。

这个细节令她大受好评,影评人说,施然非常懂得观察生活,她的演技相当扎实,相当真实。

很多人说,当你站到高处时,过往的苦难都将为你加冕。或许是,但并不全是。

苦难终究会带走些什么,或是留下些什么,那些发生过的印记,不知不觉会成长为生命的一部分。好比说,施然接受了苦难的馈赠,那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丰富表情助力她成为很好的演员,同时,也接受了苦难的惩罚,她失去了自己的表情。

她有些不知道如何去感受自身的情绪,所有关于她自身的东西,都很迟钝。笑的时候不知道需要扯几秒嘴角,哭的时候,习惯性地眨眼睛,害羞时,她的身体将这类情绪判断得跟厌恶相似,会冷淡地用力地克制它。

她并不想,但仿佛已经成为本能,在她自己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就已经盘根错节。

影评人对她交口称赞,说她演什么像什么,在角色与角色之间看不出任何相似的影子,她简直是天生的演员,在她的演绎里,全是角色,几乎看不到她的本我。

一针见血。施然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容器,它的材质透明而冰凉,能够容纳各式各样的人生。

因此,施然在每一次接角色的时候,都会回想自己有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人物,提炼出她们的特色,包括微表情、行为习惯以及语言习惯。她的表演里通常有口头禅和小动作,更显得真实动人。

连在上综艺之前,她都观察了厨师、警察,还去学习了厨艺。

经纪团队称赞她敬业,可只有施然知道,如果没有真实看过的东西,她演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