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1页)
那侍卫一听,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半句。
张校尉沉默下来,耳中听着殿中木杖击打在肉上的声音,忽然低声道:“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
说罢,竟是一声低叹。
他自感慨,而被他说成是“毒妇”
的韦氏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安静的寢宫中,除了她与李哲就再无他人,夫妻二人缩在匡床上,相依相偎,都是哭得无法自抑。
“香儿、香儿……”
李哲低喃轻唤,紧紧抓着韦氏的手,不肯松开半分:“到底是我负你……”
韦氏哽咽着,却仍是把李哲拥入怀中,象母亲一般紧紧地拥着自己的丈夫,一如当初在房州时一样低声劝慰:“夫君,最苦的我们都熬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就是重润他……他也会体谅我们的……”
虽然是这样说的,可泪水却怎么都无法止住。“殿下,我的心好痛……痛得好象是被刀子一点一点割开……早知我要亲手害死重润,当初我生他作甚?!那是我唯一的亲生儿子啊!”
揪着李哲的衣服,韦氏失声哭叫。
李哲被她哭得心碎,只得沉声立誓道:“香儿,你是我妻,是重俊他们的嫡母,不管日后是谁为嗣,我必要他们敬你如天,若是有半分不敬,我绝不饶过。”
转目相看,韦氏忽然低声道:“夫君可还记得当日在房州也是对我立过誓的……”
李哲点头,握着韦氏的手更紧了,“我记得!香儿,我许诺过日后若再登基为帝,必与卿共天下!任卿为所欲为,我亦甘愿——此誓生生世世绝不违逆!”
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完不似平日的懦弱犹疑。
韦氏便满意地点头微笑。把头偎在李哲怀中,低喃道:“夫君不负香儿,香儿便心满意足了……这些人,这些贱奴,待日后,我必一个也不放过……”
鸾愁孤影
自玄福门而出,入兴安门直入大明宫深处。太液池畔,张校尉把消息带给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张易之。
“杖毙?”
勾起嘴角,张易之悠然而笑:“没想到太子竟然还有这样的狠决,倒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张校尉略一迟疑,还是沉声道:“阿郎,依某看,杖毙一事还是韦氏……”
他话还没说完,张易之已经摇手止住他的话。“虽然下命令的是韦氏,可若是李哲反对,韦氏又何至于此呢?毕竟,李哲还有儿子,可韦氏却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低头一笑,他淡淡道:“为求避祸,舍了亲生骨肉,李哲倒也算是个丈夫了!相比之下,李轮就没有这股狠劲……”
“相王那边?”
张校尉低问了一句,可看看张易之的脸色便不敢再问下去。
张易之沉着脸,静了片刻才冷笑道:“李轮的胆子也是大,居然就敢那样硬生生地回一句‘绝无此事’。要不是六郎劝我,我岂肯善罢干休。”
张校尉转过头去,隔着重重回廊望到远处华亭中绰约的人影。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是有些迟疑地说道:“阿郎,临淄郡王不比皇太孙,某看,他才是阿郎的心腹之患。”
“一个斗鸡小子?还心腹之患?”
张易之嗤笑出声。挥了挥手道:“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先下去……对了,盯着东宫,看看咱们的太子殿下下一步还会做些什么?总不会也要把永泰郡主也杖毙了吧!”
张校尉抿着唇,虽然对张易之的不以为然有些担忧,却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得深施一礼退了下去。
张易之垂下眉,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案几,沉吟着:“李隆基?心腹之患?哼,一个整日里斗鸡为乐的小子……”
正低语着,却有一人绕过回廊,缓步而入。低唤了一声:“五哥。”
张易之抬起头,看着面前身披羽氅的俊美男子温言一笑:“怎么,王子乔不伴着王母,下凡作甚?”
一身白羽更显飘逸俊美的张昌宗比之张易之的阴郁更添几分明朗,虽然面容相似却更显秀美,的确是当得起“莲花”
之称。不过虽然雅擅乐舞,张昌宗肚里的文墨却远不如自己的这位五哥。所以两兄弟之中,张易之一向都是拿主意的那个。
这会儿被张易之调笑,张昌宗也不着恼,只是嗔道:“五哥也拿我开心!旁人说什么我似王子乔,王子乔似我的话,不过是为着讨好大家罢了。你我自己兄弟,再说这个岂不是要教人笑话?”
张易之挑眉一笑,抬手挑起张昌宗的下颌,笑道:“便是为着讨好大家,可也要我家六郎这般模样,天人之姿,他们才奉承得出啊!”
打落他的手,张昌宗懒懒地倚坐在罗汉床上,笑问:“事情怎么样了?一会儿回大家时我也好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能怎样?不是早就料到李哲绝不敢违逆大家之命!”
张易之漫不经心,张昌宗却是听得一愕,连去拂头发的手都僵住。静了数秒,才涩声问:“真的……真是把皇太孙弄死了?”
张易之一笑,俯近身道:“杖毙!”
张昌宗舔了下唇,一时回不过神来。张易之拿眼睨着他,沉声道:“你可切莫作那妇人之仁,这种时候,若不狠下心肠到最后死的就是你我兄弟了!想想阿母再想想兄弟族亲……六郎,你的心也该硬起来了!还有……”
顿了下,张易之的目光透出几分审视之色:“适才大家听了相王的回复,只是笑笑便作罢了。你怎地不多说几句?若是趁此机会再除了临淄王,岂不妙哉?”
“五哥,”
张昌宗有些抱怨地嗔道:“反正你已经如愿除了皇太孙,何必还惦记着临淄郡王呢?到底相王比起太子,更远了一层。而且不是说那临淄郡王看起来甚惧你我兄弟吗?如今这样的情形,又何苦竖敌过多呢?更何况这里头还有燕国公……你也知,公主对你我也算是不薄了,现在又有昌仪与公主相交。实在犯不着为这些小事就伤了与公主的和气,你又不是不知大家最宠信的还是这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