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落花深处也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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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哗啦一声,车门前的厚实布帘被扯下。而何其繁已被从当初的位置引开。

他徒劳地想要重新杀回车前,但他正被四个人包围,密不透风的攻势让他寸步难行。狂舞的九节鞭像一条毫无章法的蛇,何其繁烦躁中一剑削落了敌人握鞭的手掌,惨呼声中却马上有另外一人补上了他的缺口。何其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持斧的黑衣人在两名同伴的掩护下从洞开的车门爬进了车厢。

他正要凌空劈下,却随之一怔。

车里是空的。其实并不是空的,昏暗光线之中,能看出黑糊糊的车厢内躺着一条和人差不多大的口袋,鼓鼓囊囊的不知塞的是草还是木屑。

那人猛一回头,正对上何其繁的眼睛。何其繁盯着他,反手一剑刺穿了身后人的小腹。那人扑倒在地,而何其繁身后竟然已经没有一个人站着。

他反射性地举起了钢斧,身旁两人也同时摆出了对敌的姿势。但何其繁退了一步,慢慢地收剑入鞘。

“回去吧。”

何其繁说。“你们想找的人不在这里。难不成你们是想找我?”

三个人并不答话,只是紧张地注视着他还没有离开剑柄的右手。几个尚能行动的同伴正在互相搀扶着慢慢起身,况且何其繁也并非毫发无损;他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衣衫上也渗出不少血迹来。

“无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何其繁又说。“找我都是大错特错了。”

岳华浓一进门就看见了崔章。他自忖来得不算太迟,但崔章也已经充分利用时间自得其乐,地上扔着两个坛子,屋里弥漫着一股酒气。岳华浓尽可能远的离他坐下。“难得崔兄驾临,却要你破费,怪不好意思。”

崔章道:“别客气,这都是礼尚往来。你到我地头,请了我一回。我来你这里,当然也要做一回东道。”

他马上为岳华浓斟满一杯,两人各自一饮而尽。醇厚的酒液入喉,岳华浓立刻感到一阵幸福的醺然。他几乎感谢在这里的是崔章;今夜到目前为止,凡是亲近熟悉的人,都令他感到一种痛楚和怨怼的交织。反倒跟只有利害关系的崔章坐在一起,他轻松得仿佛一匹卸尽重负的马。

崔章盯着他的佩剑。“这就是两不厌?”

岳华浓笑道:“怎么可能,就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就这么把赃物带在身上招摇过市。”

崔章夸张地一抱拳。“多谢你体谅。说起来我们两家现在已然势不两立,若教人知道你跟我在此私会,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虽然解三声如今被打入冷宫,我很怕我们老头子也气不过给我出难题,比如什么一日拿不回此剑一日当不得掌门,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来找岳兄弟商量。”

岳华浓指关节轻轻敲着桌面。“到时候?我还以为崔兄这次就要讨回。”

崔章当真思考起来。“这也不是不行。剑就算回来了也只是物归原主,何壁父子的人头却分量极重,就算是我们那吹毛求疵的老头子也一定无话可说。”

岳华浓不置可否,又喝了一杯。崔章似乎见他眼里有笑意,细看却只是灯焰闪烁的映像。

“你消息给得也太仓促。”

崔章于是另起一行。“我这几天虽然人在这里,但只是请假来探望我那两个傻表弟,得力的人都不在身边,一时间却叫不到什么太好的货色。我若能早做准备,更有把握。”

岳华浓道:“计划有变。”

崔章道:“自然。否则你不至于冒着引狼入室之风险找我襄助。攘外安内,实难取舍,不过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了。话说回来,价钱怎么算?真要用这剑抵吗?”

岳华浓只觉酒意上涌,头脑阵阵钝痛,突然一拳砸在桌上。“何壁父子双双身亡,指月堂元气大伤,你们丝毫也不吃亏。还敢跟我算价钱?”

崔章吃了一惊,却并不动怒,只是起身坐近,一根根小心掰开他手指,从他手中取走了那个险些捏碎的杯子。

“兄弟,你喝多了。”

他体贴地说,拿过桌上一只茶碗,给他倒了一碗清茶。岳华浓接过来一气灌下,舌尖上漫过一波轻浮的苦涩,倒确实清醒了几分,从之前纠成一团的思绪中抽出一条继续理顺。“你找了什么样的人对付何其繁?”

崔章道:“好问题。”

他不失时机地找回场子。“你刚才说我若出手,丝毫也不吃亏,当然兄弟这也是气话,但我听了非常委屈。你别说,何其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有人知道他深浅,你这冷不丁一交代,我心里还真没数。不过为防万一,我是按你的规格来置办的。”

“我的规格?”

岳华浓不知怎的觉得十分有趣。“我的规格是什么规格?”

崔章息事宁人似的拍了拍他肩膀。“这只是一种说法,他当然不能跟你相提并论——你的规格实际上还要再高一点。”

岳华浓身子一侧,躲开了崔章再次伸过来的手。

这还没完,他身形随即向后急速掠去,目的不是屋门,而是窗户。

但就在他快要接近的刹那,两扇木窗霍然打开。仿佛最脆弱的地方被洞穿,数点银光飞入。岳华浓猛一低头,险险避过,他不得不又朝桌旁退去,而崔章正守株待兔。

门外当然也有人。也许是一个,也许是两个。纵然酒酣耳热,岳华浓难以原谅自己竟会丝毫没有觉察。

“确实,阵仗没有那边大。”

崔章还在说。“但兵贵精不贵多,这几位的价码可是远远超过那边。何况还有区区不才在下亲身坐镇。说真的,我若是你的话,也就不妨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