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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封信 破镜重圆(第2页)

“好。”

顾言没有问为什么,顺着台阶下。

秦忆昔没有去看他们的高中,只是听顾言说学生一届比一届少了,有些感慨。

他永远能够理解,也永远不会原谅。

就像他能理解蚊子吸自己的血,但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落掌。哦不,他们还不如蚊子,蚊子是受本能驱使,不吸血不行——他们呢?秦忆昔不信他们不欺负人就活不了。

秦忆昔回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村庄。这不是秦忆昔的故乡,但也算是了,甚至比他户口本上的那个更像是故乡。

二十七年前,秦忆昔38岁的父母走投无路,卖掉了所有的农业生产工具,把地承包给了秦忆昔的大伯,离开了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在神婆的指引下毅然决然向东南方向走,背井离乡来到了这个小村庄。那时他们以为老乡都在这儿的工厂工作,这样欣欣向荣的模样会一直进行下去。可是后来政策有变,为了抓环保,这些小企业大多关停,外迁出去的那几个因为经济下行压力也只是苟延残喘。

秦忆昔初中时,z市城镇化最高的b区一下变成了gdp垫底的区县。

距今已有十五年,这里更加破败,许多房子都空了,不论是平房还是楼房。但凡年轻力壮有点本事的都走了,只留下些老弱病残,还要面临着村庄合并、学校合并等麻烦。

车在村头停下,秦忆昔和顾言一起下了车,去找秦忆昔曾经住过十一年的两层小平房,那是秦忆昔家第二次租的房子,第一次租的房子太破早已无法居住。可是门锁了,甚至锁都锈住了,所以他们两个都没进去,在外面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吗,当时才搬来的时候我三年级,那时候是真的高兴。这个新家有两层,有这个村子里最大的院子,还有去世的老两口儿留下的朱顶红、葱兰、八宝景天、葡萄树、樱桃树、香椿树……”

顾言记得这些,高中的时候,他来找过秦忆昔。他进门的时候,那只长毛大橘猫还在一丛草里打滚,看见他就起来了,一双犀利的猫眼瞪着他。结果让秦忆昔抱起来给他看,一直不服气地喵喵叫。

院子两角没铺地砖的空地,秦忆昔的妈妈种了些蔬菜;樱桃树底下是有些裂的搪瓷翁,上面放了个大石板,摆了些怕晒怕淋的花;阳台上摆着从邻居家分来的多肉,用鸡蛋壳泡的水作肥料浇着,都肉嘟嘟的。

这个本有些荒废的院子让秦忆昔的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机勃勃。

岁月神偷啊。

顾言在心里感慨。

“诶,你是……成蹊?”

秦忆昔回头,是小卖铺的老板在喊他。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她头发全都白了,一米七的个子也因为驼背压缩了不少。

“是啊,回来看看,您身体可好?”

“害,不大好。你妈呢?你这么有出息,你妈一定修养得不错吧?”

“勉勉强强吧,年龄在这儿了。”

寒暄了几句,老板突然说:“你出去上学这几年,有人来找过你,他没拿照片,问我秦忆昔是谁。你妈在外只说你小名儿,我就忘了你大名儿叫啥了,我就说不认识。”

秦忆昔依然礼貌地笑着:“没事没事,指不定是什么麻烦事呢。”

“还没完呢。后来,又来了一个小伙子,他还拿了照片,这下他问我,我就说认识了。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去j市上大学,父母回n市老家了,这个时候应该在找工作。当然,你当时在哪儿工作我就不知道了。”

那老板眯了眯眼,打量着顾言,一下睁大了眼,“哎!就是跟你来的这个小伙子!是他第二次问的我!”

秦忆昔也有些吃惊,但没表现出来,依然平静地解释这是自己的朋友,当时找自己有事。

进了车,秦忆昔戏谑地看着顾言:“你真的来找过我?”

“嗯,两次。”

“两次?”

秦忆昔想过他来找自己,没想到两次都是他。

“我一回国就打听你在哪儿,他们都说不知道。我让助理来这里打听了一次,却因为刚回国太忙,忘了给他你的照片,他说没人认识你。后来,我亲自来,也拿了照片,仍然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只能去j市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那里……”

只有顾言知道,当他听到助理那句“没有人认识他”

的时候有多绝望,他甚至猜过秦忆昔根本不在国内。这个世界太大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也不过沧海一粟,大海捞针一样满世界去找人,他怕找到的时候,秦忆昔早已儿孙满堂……

顾言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有在有关秦忆昔的事上,他希望能有缘分的存在,相信秦忆昔吉人自有天相。

秦忆昔良久无言,他能觉察到顾言话里的悲伤和庆幸。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他把手搭在顾言的手上,轻轻握了握:“至少,咱们破镜重圆了,不是吗?”

“嗯。”

顾言勾了勾唇角,看着秦忆昔的眼神像是望着一个瓷器,一个精美而易碎的珍宝。

转眼间,已经九月底,入秋有好一阵子了。

秦忆昔学会了打领带,他认为这是大人的象征,新鲜得不得了。每天早上起来给顾言打领带,或者说是拿顾言练手,成了秦忆昔的固定日程。

等顾言一走,他就向宋姨学习做饭。别看他做出来的饭其貌不扬,其实味儿也不咋地,主打一个色香味弃权。

秦忆昔尝一口,吐吐舌头,面露难色:“宋姨,要不——我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