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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滚草是卷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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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2页)

时应说的话全然为她着想,但这短短几句话是针扎在气球上,不仅没有安慰道她,反而让程思敏本就脆弱的神经顿时崩溃的更为彻底。

谁都没再动筷,时应看程思敏,程思敏则盯着桌角。

面前的饭菜渐渐冷掉,程思敏的脸色也是,她突然冷笑了一下,抬起头朝着时应说:“时应,你没搞清状况,血浓于水这四个字恐怕不能用来形容我们家的关系。”

赴蓟工作的第一年,因为第一次离家千里外,程思敏也体会到了乡愁的滋味。

那时程思敏和父母仍有联系,远香近臭的原理所致,她和母亲之间的通话竟然比以往都要频繁。

陈晓芬的生活一成不变,谈资都是琐事,家长里短,街里街坊,小生意经。

隔壁的老板离婚再婚,大肉价格又涨几块,顾客总是欠账,春天后院盛开的桃花,夏季路边贩卖的鲜枸杞。偶尔,陈晓芳也会唯唯诺诺地提起小宝,说小宝和程思敏一样爱吃零食,还没换牙,早早生了龋齿。

至于程伟,人到中年酒瘾愈增,啤酒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日常需求,店里生意完全由陈晓芬照顾。每天起床前,他无所事事,都要坐在床上喝一杯白酒才能穿鞋下地。

不过起了床也是换一个地方喝酒昏睡。

陈晓芬对他酗酒的恶习颇有微词,也会不加掩饰地向女儿抱怨。

那阵子,陈晓芬和程伟的关系岌岌可危,分床而睡,程思敏反倒觉得自己的心与母亲贴得很近。陈晓芬经常把离婚的想法挂在嘴边,程思敏完全支持她的选择。

在程思敏眼里,陈晓芬勤劳肯干寡言少于,这样一个不怕吃苦又不爱花钱的女人在哪里都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她并不需要一个令她不快乐的男人做她的主心骨。

她可以学大城市的时髦女人,自己给自己做主。

一年辛勤工作,拿到年终奖那晚,程思敏跑到商场里大手一挥给母亲和妹妹买了贵价礼物,回到出租屋里兴奋地拨打母亲的电话。

前两次都没接通,最后一次,微信摄像头里出现陈晓芬痛哭流涕的半张脸。

程思敏叫她把镜头拉远,屏幕中,家里一片狼藉,茶几被掀翻,碗柜被砸烂,小宝赤脚踩到玻璃,脚底受伤坐在地上嚎哭,而陈晓芬也歪在沙发里,头顶被拽掉一搓头发,脸颊高高肿起,一只眼皮在渗血。

施暴过后的程伟正躺在卧室里呼呼大睡。

升级至此的暴力行为不过是因为陈晓芬在饭桌上多嘴抱怨,她说你抽烟的时候能不能别对着小宝吹,吸二手烟不好,你看隔壁马老二都为了孩子戒烟了。

陈晓芬一句哽咽的:“敏敏,我这次真的要离婚。”

程思敏第二天就提前坐上了春节返乡的火车。

因为临时改签,只有无座,她愣是在火车接缝处蹲了十几个小时。

夜里,其他打地铺的旅客靠在钢板上东倒西歪,程思敏闭着眼睛,握着拳,没睡觉,心里全是对未来的安排。程伟是那种无理搅三分的男人,父母离婚,作为结束婚姻的代价,店面大概率是要被程伟抢走的,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先接母亲和妹妹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过渡。

她这一年赚的真不少,只要努力,明年还会更多,足够支撑她换一个更大的整租房。

母亲还有劳动力,可以在附近打些力所能及的零工,蓟城还有蒲公英小学,外来打工者的子女可以在那里接受比半山强很多的素质教育。

她们三个人在一起,不就是没男人吗?只要有人赚钱,怎么不算一个家,再说她也长大了,有点出息了,足够承担起家长的责任。

但第三天风尘仆仆赶到半山时,家里的情况却远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

陈晓芬和程伟悄无声息地和好了,程伟写了一份保证书,他向妻子保证,为了和妻女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以后会开始慢慢戒酒。

就因为这一张没有法律效力的破纸,陈晓芬又不离婚了。

当晚,程思敏赌气,躲在屋里不吃饭疯狂在手机上抢回蓟城的票,正值春运,座位紧张,她盯了几个小时,连一张无座都没有。

陈晓芬装了一盘瓜子花生砂糖橘推开她的房门,轻手轻脚地坐在她床边,给她剥橘子。

果皮扔在桌上,橘子肉怼在嘴边,程思敏一把挥开,坐起来大声跟陈晓芬说:“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这回原谅他,他下回还敢!”

“跟他离!”

陈晓芬嫌她嗓门大,赶忙站起来把房门反锁,一屁股坐回床上替丈夫说话:“他前天是喝多了,主要我不该提马老二,他跟马老二有过节,之前俩人干过架,他心里有疙瘩,老觉得马老二看不起他。”

“以后不喝就会好的,他不喝酒时对我还是挺好的。”

“你还记得你没上小学那会不?咱家还没买电动车,他骑着人力三轮带着咱娘俩去赶集。”

“中途车坏了,他下车推着走,夏天那么热,我眼看着他那些汗留的,把衣服都打湿了,说下去帮帮他,他回头看你在我怀里睡着了,说啥都不叫我动。就让我在车上抱着你。”

“那时候家里钱不多,你爷爷奶奶特别反对我们俩不种地,说我俩对不起老祖宗,也不帮我带你,可是你爸一直护着我,说用不着他们,我们俩大人还带不了你一个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