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1页)
还好天随人愿,在她夹起碗中最后一块儿米饭快要送入口中之时,净圆回来了。
此人低头挑起帘子进来,身长不下六尺,消瘦如竹竿。
他显然是没料到房间里有这么多人,那句脱口一半的师兄,往下说不是,咽回去也不是。定睛发现师父也在,就下意识地走去师父身旁,道了句他回来了。
纪容棠默默看着他走过来的那几步,不自觉轻勾了下嘴角。
碗筷一放,厉声叫到秦尉,“抓住他!”
秦尉虽有迟疑,还是拍案起身,掏出后腰的镣铐,气势汹汹向净圆逼近。
“且慢!”
果断挡在净圆身前的是净慈,“大人凭何抓他?”
“玄海住持都没发话,轮得到你拦?”
秦尉也是毫不客气。烛火映在他的炯炯眼中,闪出一抹兴奋之色,他没想到上任第一天就有这么刺激的事儿。
“师父救我!”
“阿弥陀佛,你若真的无辜,必能自救。净圆,莫非你……”
玄海住持的这一番话,顷刻间就浇灭了净圆的希望,只见他垂下挣扎的手臂,如落了霜的茄子,黯淡颓然。
她蹚起净圆的小腿,指着其鞋子边缘的泥土,将慈悲殿外鞋印的情况一一说明。
“前日你假意回家,实则就在广济寺的后山躲着来的吧。一直到昨晚入夜,方才敢潜回寺里,与你这两位好师兄合谋盗走了观音像。尽管昨夜巡查的就是他们二人,但你仍一直站在殿外把风。”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进过慈悲殿内,直到他们二人将观音像搬出来,你才凑过去帮着一起抬走。出了寺庙后,必定还有人接应你吧。童男童女的像都不轻,更何况大他们一倍的观音像,就你这身板,绝不可能独自搬走。”
“本官说的,可有哪里不对?”
随着纪容棠有理有据的凿凿输出,净圆早就一屁股跌坐在地,恐惧慌乱的面容,将他出卖个一干二净。可嘴上仍旧在狡辩,“不是的,不是的。弟子不敢啊,这两日一直在家,家中老母可以作证!”
“她是你的母亲,别说做假证,就算替你去死,恐怕她也不会皱一个眉头。”
秦尉一脚踹在他膝窝,使他冷不防就跪了下去。
这一跪,几乎就要击溃净圆的所有防线了。他素来胆小懦弱,别看人高六尺,但却是最常挨欺负的。此次也是被屋的净慈二人所胁迫,再加上他确实需要钱给母亲买药,才半推半就上了贼船。
他膝行两步,想要扯净慈的裤腿,求助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废物!”
只听净慈暗骂一声,立起气掌,狠戾一拍他的脑袋,借力就要硬闯出去。
秦尉去拦,却不是对手。结结实实接下一掌,逼得他后退撞到墙上。一直躲在后面的净真此刻也不再装了,翻身一跃,跳到了净慈身侧。净慈是师父亲授武功的大弟子,区区以一敌三根本不在话下。可他遗漏了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师父。
只见玄海住持将手中珠串向上轻盈一抛,随即手腕利落翻转,掌心向外用力一推,佛珠霎时如碎星般炸开。又在空中汇集出一股力波,齐齐向二人飞砸过去。
嘭嘭几声闷响,打在身上却是如雷石重击。二人身形一晃,脚步踉跄,几乎同时向后震去,嘴角也渗出了点点鲜血。
“孽障。”
住持长叹一口气,负身而立,眼底尽是悲苦。“为师言传身教你们十数载,日日夜夜在佛祖面前点香诵经,何以教你二人做出此等罪孽之事?速将观音像归还,你们也不再是我广济寺的……”
话未说完,净慈已抓准时机,衣袖一甩,如尘埃细小的白色粉末剎那间扑上了众人的脸。一阵眩晕、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全都本能地挥袖拍打着眼前的空气。待意识清醒了,净慈也不见了。
夜幕下,四匹快马疾驰而行,脆亮的马鞭,一下下划破璀璨星空。
纪容棠和秦尉各骑一匹,分在前后,中间是玄海住持指派的两个功夫不错的弟子,分别带着净真和净圆,押往大理寺大牢。
除了逃走的净慈,这件案子,无论怎么看,都破获得格外顺利,远远超过了纪容棠的预期。
来的路上,她设想过几种可能。
一是身手矫健、组织有序的专业盗贼团伙。盯上观音像许久,精心策划了这场不动声色的偷盗案。
二是广济寺的人自导自演、贼喊捉贼。可能是哪个僧人打扫时不慎将观音像摔坏了,又不敢告诉住持,所以谎称丢了。
三则是如今的真相,也是她最不愿看到的,里应外合、倒卖佛像。往大了说是不敬佛祖,说轻些也是让人心寒。
纪容棠暗暗生出哪怕严刑逼供,也要让他们吐出佛像何在的想法。攥了攥手中缰绳,夹紧马腹,一刻都不想耽搁。
饶是如此,赶回大理寺也已过了亥时。
离大理寺越近,纪容棠越能看见一顶暗色轿子停在门前,银线流苏,颇为贵气。而守在轿子外的人身姿挺拔,目如猎鹰,虽警觉看着她,但迟迟也没有下一步行动,仿佛是在等轿中人发号施令才能动。
这么晚了,何人会在大理寺门前落轿?
难道又是来报案的?
她勒着缰绳,狐疑绕了一圈轿子,刚想问来者何人,就听厚重布帘下传来一个阴沉又森冷的男声。
“纪大人可真让本宫好等啊。”
相互试探
糟糕,忘记白日答应太子,戌时三刻会在大理寺门前等他了。
纪容棠心头猛然一惊,折腾了一下午的疲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畏权贵不假,但也不敢无端藐视天家。而且这次,她倒是想给太子留个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