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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那只手垂在榻外,另一只却稳稳地握着一卷《三略》。
他的身体似不大好,英俊的面容透着几分病态的白,可是眉骨清晰、眼眸浩亮,唇线蜿蜒勾勒出一张挺俏诱人的薄唇来。
他身上盖着一条极厚的锦被,可身后的柳树上却有阵阵蝉鸣。
柳树后不远,有一排武器架,上头每一件兵刃都被细致地擦拭过。最惹眼的却是其中一杆长|枪,盛夏阳光晃眼,却亮不过那枪头上锃亮的银光。
“大哥你就陪我去嘛!不就是个酒楼!而且、而且龚子书那小混蛋都去过了!”
男童不放弃,嘟着小嘴道:“他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户部都事罢了,我爹是谁!我爹可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战功赫赫!”
被男童摇晃得看不清书上的字,江俊终于动了动他深黑的眼眸,看向身侧的异母弟弟——江睿,却不出意料地、在这小胖子的身后看见了一大片艳丽的红。
京中贵妇甚少在平日着正红,毕竟再好的料子,包裹了深藏闺中的心机也显得臃肿,不过在这将军府中,这一抹红却像是一把火,风风火火地灭去了残存在将军府戎马烽烟里头的余火。
她来了,她终于、总算是来了。
江俊垂,深吸一口气,没让内心的情绪泄露半分,只是伴随着那抹红色而来的浓烈脂粉味儿,还是让他眉间的“川”
更加沟壑难平。
待那女人走近了,他便起身恭敬行礼:“母亲。”
“俊儿,你就陪睿儿去吧。”
施施然走进来的红衣妇人,是他的继母尹氏,也是他身边这个倨傲小子的亲娘。见她堆着满脸假笑扶起自己,江俊早知他们母子恶毒心思,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自从太子……”
尹氏笑着,温言道:“我是说……晨昏侯去后,俊儿你就一直不大精神,也该出去走走、散散心,对你的病也有好处。”
听见“晨昏侯”
三个字,江俊忽然想起了一个多月以前,他刚穿进这本书里:彼时镇国将军府上张灯结彩、大红的喜绸扎得整个将军府没有一丝儿白,江睿十岁的诞辰办得极为热闹。
而在将军府两街之隔的大宗正院狱中,被帝封为“晨昏侯”
的前朝废太子凌威,突然暴毙。
“哥哥就陪我去吧?”
江睿又拉了江俊一把,将他身上那套镶银边的广袖黑衫捏得起了几个不小的褶子。
江俊挑了挑眉。
“是啊,俊儿,或许从前你对我和睿儿有什么误会,但这孩子难得同你亲近,你就带他去罢,也算是……进一进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带十岁的弟弟上酒楼增进感情?
听着这一戳即破的谎言,又瞧着尹氏眉眼弯弯做出的慈母做派,江俊眼光一转、却扫到了他放在旁边的《三略》上:“强宗聚奸,无位而尊”
。
书页明明被柳树投下的树影打得明暗不齐,这八个字却怎么看怎么讽刺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