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1页)
阮醉筠被压迫感和铺天盖地的委屈淹死了,她呼吸困难,她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哭。
自己无知蠢笨,她忍了;自己遇人不淑,她认了;辛苦攒的钱都赔进去,她没办法,只能抛弃以前的辉煌重新开始。
但她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这么愤怒过。
她以前十足地信任卢霜,不防备对方骗她签一些不平等且满是漏洞的合约,也没预料到她会故意问她一些诱导性的问题然后录音——或许卢霜早就料到自己会有今天,所以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把阮醉筠推出去挡刀的准备。一段掐头去尾的录音,几张无法验证真实性的聊天记录,成了锤死阮醉筠让她无法翻身的所谓“铁证”
。
手机放下,阮醉筠抱膝蜷缩在沙发角落里,脸深深地埋下去。
不能冲上去解释,那等于自爆,她会被不明真相的人们用污言秽语撕碎的。也用不着找卢霜对峙了,没有意义。
她只能拿手里仅存的那点儿证据,再去找以前的员工给她作证。
可她太知道网络暴力的可怕了,解释没用,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先看到的;人证没用,谁都可以质疑她是找人作假证。
——好累啊,真的好累,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一切?
阮醉筠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她登上早已沦陷的工作室账号,将她和卢霜之前对峙时完整的聊天记录、还有公司员工跟她告发卢霜时的文件记录发出去,然后退出,卸载软件。
能做的她都做了,她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和经济能力再去跟卢霜抗衡了——愿意相信她的明理之人大概能看出青红皂白,不愿意相信的她怎么说对方都不会相信。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太阳了,阴霾散去,盛夏的气息光线慢慢浓烈起来。
阳光斜照进屋里,离她大约一米多远。
阮醉筠往前伸手试探,抬眼看阳台的落地窗外——绿树浓荫夏日长,只有她在阴影里,摸不到光,垂垂枯败。
……
周莲也是突然发现,女儿不大活泼了,白天老是在睡,脸色苍白、食欲不振。
她起初还以为是天气太热了。但是去帮小筠打扫房间时,看见她久未曾见的不知名药瓶又出现在床头桌上,白色小瓶倒着,药零零散散地洒出来几颗。
这天贺家夫妇想请她们一家人去镇上的饭店,高梅让在家的贺颂去叫人。周莲去敲女儿的房门,没人应。
周莲就想到了那些药。
她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跟贺颂解释,“……小筠她桌上有药,安眠药,不会是……”
贺颂脸色陡地大变,平时无比沉静的人什么风度都顾不上了,拍着门大声急促地喊:“……小筠姐!小筠姐!”
甚至用身子去撞门,撞得那木门哐哐作响——周莲手忙脚乱地打算报警打120时,大概是贺颂撞门声音太大,阮醉筠醒了,门从里面开了。
贺颂不防,一个猛冲撞得阮醉筠往后趔趄两步,好在他反应快,捞住她的腰使她没再往后仰。
等到周莲哽咽着问女儿怎么了的时候,阮醉筠哭笑不得。
“妈,那不是安眠药,我以前吃的安眠药是医院开的,这种药都是有用量标准的,我就算想不开也买不来那么多量啊。”
她吃的是褪黑素,保健药品,镇静催眠的。
经过这场闹剧,周莲也是吓坏了,拉着阮醉筠一直问,问她最近怎么了。阮醉筠不想给家里徒增烦恼,只说失眠了。
她就算再难受,也没到想不开自尽那步,她只是想先缓一缓,如果事态发展的更严重,她只能说迎上去,用法律手段解决。
贺颂静静地坐在旁边,刚才撞门太用力,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在阮醉筠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只是失眠了的时候,贺颂看到她眼里的苦涩和无力。
他不会洞察人心,但他看到她云淡风轻的壳子里,歇斯底里的崩溃和尘埃落定后的颓废。
他一点一点,从周阿姨嘴里知道了阮醉筠回来以前经历的一切。
贺滕是最后一个赶到饭店的。
一楼大厅正一片嘈杂。
高梅提前两天就定好了的包厢,菜品络绎不绝地送进去,贺滕和拿着托盘退出来的服务员迎面碰到,对方立刻适时开口询问。
贺滕往里面看,匆匆忙忙地:“……就这间。”
一张圆桌,正中位坐长辈,贺颂挨着阮醉筠。贺滕进去,被高梅喊了一声,令他坐到他小筠姐旁边去。
“待会儿你把你估的分跟你姐好好说说,好让人家帮忙给你挑一挑学校啊。”
周莲赶紧客套两句,话题扯回到贺颂身上,客客气气地夸了贺颂一顿。高梅毕竟稍微年轻些,又养了这么一对优秀的儿子,脸上骄傲之色显而易见:“……是,小颂都不用操心的,他肯定是能考上小筠那所大学的……”
贺滕心情好,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又能挨着小筠姐——不晓得多殷勤,还把阮醉筠的一整套碗筷都拿过去,拆封,用热茶冲了一遍,整整齐齐地摆到她面前。
阮醉筠则明显有点心不在焉,高梅他们跟她说话时,她还能笑着回一两句,可是一低下头,那笑就敛了,静静地看着眼前虚空处出神——就是贺滕坐到她旁边,跟她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她右边的贺颂把一切都收进眼里,并不以为然——事实上贺滕来之前,贺颂就一直在低声询问阮醉筠当初工作室那件事的细节,大人以为这俩孩子在交流学习,也没多想。阮醉筠只把贺颂当小孩子,他问了,她凭着记忆跟他捋一捋起因经过,并不指望对方帮她什么,纯是为了把心中憋闷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