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曹子桓正妻(第4页)
曹操对甄氏,确有一种自己也难以说清楚的感情,相处时间愈久,爱慕之心愈深,他不能做非礼之事,却很乐意向新妇显示宠爱之情,并且清楚懂得,甄氏根本不同于寻常女子,绝不会恃宠而骄。
此外还有一件事,去年卞氏得了一场大病,竟躺了五个月。甄氏精心侍奉,亲自调制汤药之类。等卞氏病愈,甄氏的身体却明显地大为瘦削。卞氏十分感动,说:“此真孝妇也!”
曹操也很有同感,多次表示,为长子娶了如此贤德的新妇而高兴。
此时,曹操又对儿子强调说:“新妇可谓德、才、貌兼备,人世第一奇女子!子桓有此妇,享用终身,乃人生大快事。新妇持墨子迂阔之论,又有何妨?切不可因此稍有嫌薄之意。”
曹丕恭敬地说:“谨受丞相阿翁之教!”
曹操又说到儿子属下的六文学:“孔璋于孤,怀负罪之愆,小心翼翼,终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敢稍怠,正可助孤文书,而尽其所长。此外四子,孤亦得其用。唯有刘桢,虽不得已投孤属下,其实桀骜不驯,心怀二志,孤屡欲贬责,今正当其时。”
他向曹丕交代一下,曹丕当然遵命行事。
曹丕回到卧室,就对甄氏说:“丞相阿翁曰:‘新妇可谓德、才、貌兼备,人世第一奇女子!子桓有此妇,享用终身,乃人生大快事。’然而得知刘桢待新妇如此无礼,勃然大怒,下令将刘桢下狱,行将处死。”
甄氏大惊,急得额头出汗:“刘公幹唯是文士清高,便是一揖,又何尝失礼?为此杀一名士,教新妇何所容于天地之间也?妾须是即刻拜求丞相阿翁!”
曹丕再三劝阻,甄氏急得跪在曹丕面前,不断顿首:“妾唯求五官夫君开天大之恩,与妾同往,拜见丞相阿翁!”
曹丕心想:“丞相阿翁果是料新妇如神!”
就说:“料得刘公幹唯是入狱,绝非立即处死。然天色已晚,待明朝与汝同往,亦当助汝一臂之力!”
甄氏无可奈何,一夜长吁短叹,只听旁边的曹丕呼呼入睡。翌日,赶紧拉着曹丕,去见曹操。
曹操在大床正襟危坐,见甄氏进屋,就哈哈大笑:“贤新妇,刘桢可恨,孤今为汝复无礼之仇矣!教天下士人知得,自今之后,孰敢无礼于孤新妇!”
甄氏急忙下跪,连行顿首礼,说:“使不得,新妇恭请丞相阿翁刀下留人!”
曹操说:“刘桢已收狱中,只待孤令!”
甄氏说:“刘桢虽为前倨,却又后恭,如或见杀,新妇难容于天地之间矣!唯留万世骂名也!新妇恭请丞相阿翁开天地之恩,将刘桢官复原职。”
曹操见到甄氏急得头上汗珠直冒的模样,又觉心疼,心想这个玩笑该收场了,说:“孤今从新妇之劝,免刘桢一死,可出狱,降官为吏。”
尽管对曹操的回答不满意,甄氏也只能伏地顿首:“新妇恭谢丞相阿翁!”
曹操叫曹丕:“速扶新妇起立!”
曹丕连忙上前,把甄氏扶起。他和父亲都哈哈大笑起来。
曹操从建安十五年(210)冬到建安十七年(212)春,在邺城西稍北,建造了东汉末和三国时最有盛名的建筑——铜爵台。这是一个精巧而繁密的房屋组群,南北向,主要有中心的铜雀台、南部的金虎台和北部的冰井台。后世就习惯统称铜雀台。铜雀台据称“巍然崇举,其高若山”
“台高十丈,有屋百余间”
“中央悬绝,铸大铜雀,高一丈五尺,置之楼顶”
。它与金虎台和冰井台相距各六十步,一步合五汉尺,“其上复道、楼阁相通”
。一汉尺约合0。23至0。24米,可知铜雀台高约23米至24米,为当时超高型楼屋,估计可能约八九层楼。三台之间的复道,约合今70米。按现代建筑标准看,也是十分壮观的。整个房屋组群当然集中了东汉末最高水平的设计施工和最优良的材料,成了名噪一时的建筑艺术精品,华丽壮美之至。据说,铜爵台所用青瓦,十分平莹,还用“八分书”
字体,刻印工人的姓名。后铜爵台废毁,有人拿到青瓦做成砚,储水,居然历经数日,不会渗漏。
建安十七年(212)春,铜爵台完工后,曹操决定率儿子们登台,吟诗作赋,并且大宴文武官员。这是三国时著名的一次庆典。
曹丕穿戴整齐,头戴文儒者的进贤冠,身穿紫色锦绣褒衣大裤,脚穿黄丝履,揽铜镜自照,又请甄氏看评,孰料甄氏只是没精打采地颔首示意。
曹丕又取出他为今天登铜爵台而写的诗作,说:“汝可为我修润之!”
甄氏看后,心想:“丞相阿翁自注《孙子》,用兵如神,灭袁术,诛吕布,破袁绍,堪称天下无比。然亦大败于赤壁,去岁攻关中,亦尝狼狈于潼关。此诗文字平淡无奇,唯是虚美,称颂文德武功而已。不如其《典论》,‘文以气为主’等语,足可赞之!”
这些话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说:“王孙夫君之作,恕妾才浅,无力修润之!”
曹丕说:“吾观尔近日颇萎靡,食欲不振,可请医者审视?”
甄氏只是举手微摇,淡淡地说:“偶有不适,无须求医问药,不日当自愈也。”
曹丕走后,甄氏对阿秀轻声说:“与阿姐十余日未尝对语,今日趁闲,前去其屋中!”
阿秀十分高兴:“阿嫱萎靡不振,似病非病,正宜见阿芬,稍纾抑郁苦闷之情也。”
她们三人结成姐妹般的亲密关系,至此已是第九年。按李夫人“内亲而外疏,心爱而情淡”
之道,虽然在众人广坐之中,会面不少,一般都保持疏而不亲的距离,交谈颇少。不论曹丕在场与否,或谈天,或会食,甄氏须按正妻身份,跪坐正位;而李夫人按妾的身份,尽量远离而坐。偶尔无旁人,甄氏总是用低声亲切叫“阿姐”
,而李夫人也低声回以“阿妹”
,同时举手在胸前微摇,把座位移远些,如此而已。由于李夫人房中经常空寂冷落,正好成为她们理想的聚会场所,保持大约一月半月聚一次。
阿秀慢慢感觉,偌大的曹府好似笼子,自己简直就是笼中之鸟。只有与甄氏进入李夫人房中,掩门上闩后,这个不算大的房间,才成为小鸟可以展翅翱翔的蓝天,无拘无束,又多么自由而快乐!自己在笼中,就是与牛羊鸡犬无异的畜生,只能被人呼来喝去;唯独进入李夫人的房间,自己才有了做人的资格,温馨而幸福!久而久之,能去李夫人房中叙话之日,真成了她的节日。
甄氏和阿秀进入李夫人房内,阿秀立即关门上闩,彼此互相亲热地直呼小名,李夫人准备了蜜水。然后三人按习惯呈“品”
字跪坐,大致依年龄,李夫人坐北面南;阿秀坐东南,面西北;甄氏坐西南,面东北。三双膝盖互相挨近,开始叙话。
因为会面的激动,李夫人并未觉察阿妹的不快。她说:“闻得丞相阿翁今日于铜爵台大会。吾闻知铜爵台竣工,数日前,约数姬前往观赏,果是华丽壮美,精巧绝伦,令人目不暇接,宛如人间仙宫琼宇!”
阿秀忍不住先叹息说:“阿嫱亦只为此人间仙宫,伤心恸哭数回!”
甄氏顿时悲声大放,一时说不出话。阿秀说:“阿嫱与我亦于十数日前,前去铜爵台。正值抬舁十具役夫死尸,拟就近送至西城金明门外荒郊掩埋,亦不须告知家人。阿嫱问明,竟是无极县之役夫。又问明,自建造以来,三年间,竟死役夫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