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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说了一会子话,陆氏便对众人道,“都散了吧,安姐儿、和姐儿早膳过后到我这里来。”

亦宁今年三月及笄,陆氏已经在给女儿相看人家,再教些管家的事,顺道捎上亦安几个。而亦顺年纪太小,自然由江姨娘带着,请过安后就不必再来了。

陆氏的理念是,女儿们可以不通诗书,但一定要认字;可以不精女红,但一定要能能分辨各种料子;可以不会算账,但一定要会用人,能制住手底下的管事,不让旁人欺瞒自己。

亦安自五岁开蒙后便一直在进学,诗词书法、女红针黹,到得十三岁之后,便开始学算账管家。对这些亦安并没有抵触情绪,她深知这是在古代安身立命的本钱,嫡母肯用心教导,已然是走了大运。

想起以前去赴宴时,别家庶女对自己毫不掩饰的羡慕,白亦安都忍不住寒毛乍起。能带出来交际的女儿尚且如此,那些年岁相当却没出来过的更不用想,不过是到了年纪就发嫁罢了。

亦安一直在努力让自己适应古代生活,每每看到这些,她都能意识到自己投胎的技术确实不错,至少陆氏并不苛待庶女。

临退出去时,陆氏又嘱咐亦安,“到柏翠阁看看。”

亦安应是,然后心里暗自叹息。姨娘这病持续了大半年,按理说好医好药地养着,总该好利索了。却总是不见好,一直病着。

亦安心里明白,生母这是心病,寻常医药怎么能治好呢。说起来姨娘的心病还是由自己而起,亦安心内一叹。

去年七月多,亦安十三岁生辰刚过两个月,她第一次来葵水。当时亦安疼得浑身直冒汗,脸色苍白,身子一直在打颤。绿漪当时瞧着不对,赶忙去通报陆氏。

不等绿漪回来,就在路上撞见慌了神的绿澜,说姑娘竟然疼晕了过去。一向从容的陆氏也没稳住,忙派人去请江南有名的杏林好手过来给亦安看诊。

大夫看过后对陆氏说,这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每次来月信都会这样,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现如今只能好生养着,千万不能受寒,兴许再过几年就能养好。

虽然大夫说得隐晦,但陆氏是经历过的人,痛经加上宫寒,陆氏只问一件事,是否与性命有碍?当时吴姨娘也在场,听到这话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大夫连忙摆手,说不会损伤到性命,吴姨娘这口气才算缓过来。

不过大夫紧接着犹豫道,就怕与生育上有所妨碍。

陆氏松了口气,紧接着眉头微皱。吴姨娘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大夫连忙给吴姨娘施针,这才让她醒转过来。

吴姨娘醒来之后泪流满面,第一句话就是,“我害了安姐儿!”

吴姨娘平日里和人说话轻声细语,恨不得当个透明人,这一嗓子喊出去,差点儿传出内院。

陆氏当时就厉了神色,对吴姨娘小声却严厉道,“你若还想姑娘好,就速速收声!”

吴姨娘这一嗓子,就算亦安没什么病,只怕也要传出身染沉疴的风声。

吴姨娘闭着嘴无声流泪,陆氏看着也不好受,吩咐丫鬟封锁消息,若是传出一个字,立时便发卖了。

随后又请大夫坐到后堂,奉上诊金,请其好好为姑娘诊治,并请不要将今日之事传出,阖府上下感激不尽。

大夫心里自然清楚,这是怕耽误到姑娘的婚事。像这样的高官之家,按说儿女婚事都不发愁,若是有个什么波折,便是出在这身子上。

寻常人家相看,都要打听对方是否身体康健,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谁也不想和药罐子结亲,这也是当初陆氏知道吴姨娘身子不好发怒的缘由。

只是吴姨娘自己也不知道她身上不好,吴秀才成了鳏夫后就不大照管女儿,还是吴姨娘十来岁时才想起来去官府补了户籍文书,又实在想不起吴姨娘的具体年岁,索性往小了说。

只怕打那时候起,吴秀才就存了卖女儿的心。毕竟他醉心科考,一意考个功名出来,这笔墨纸砚不得要银子?

亦安带着绿漪往柏翠阁去,不多时便到了。柏翠阁虽然小些,但颇为精致。只是吴姨娘连日病着,连带着院子里高耸的柏树都染上几分暮气。

守在外面的两个小丫头见五姑娘来了,连忙上前问好,另一个进去给吴姨娘传话,都盼着五姑娘来,兴许姨娘的病气能少点儿。

吴姨娘的贴身丫鬟翠柏赶忙过来挑帘子,对亦安道,“好姑娘,可要劝劝姨娘,不能再糟践身子了。”

亦安心内轻叹,不是她不劝,是姨娘自己的心病难消。可无论她怎么对姨娘说,自己的身子康健着,只是来月信那几日稍微有些不妥而已,平常根本看不出来。有身子弱还能每日吃一整只蜜炙鸭的姑娘吗?

偏生吴姨娘把那位杏林妙手的话给听进去了,每次亦安来都握着她的手无声流泪,只说自己害了她,让亦安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今世的生母。

亦安问翠柏道,“姨娘今日可吃药了?”

给吴姨娘看诊的还是那位杏林好手,嘱咐她是心气郁结导致的气血不畅,每日早早要饮一盅汤,是通气脉的。

翠柏面容愁苦,“回姑娘,今天姨娘只用了半盅,剩下的实在喝不进去。”

吴姨娘的心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亦安自生下来那天不太好算起,这口气不上不下堵在她心口已经十四年了。

还没进到内里,就听到吴姨娘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是不是安姐儿来了?”

亦安未来得及说话,便循声直入内室。

七月且是正热的天气,吴姨娘身上盖着青缎小被,头上还戴着一个金丝绣福寿纹嵌珍珠的抹额,是亦安给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