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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2页)

她的声音染上哭腔,扔在风雪里,显得?尤为?珍重,“不走?行不行啊?学生还?未学完,您在京中,学生得?空常去看您。”

左相无奈摇摇头,他后退一步,将雪地踩得?吱嘎作响,“郡主,臣已经没什么可教您的了。”

他将柳安予搀起?来?,一师一徒,并肩站在风雪中。

“劳郡主,再?送老臣一段路罢。”

左相像个老顽童,抬眉向前伸手?作了个“请”

的动作,逗得柳安予发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人常说,女人是水做的。左相本还?不信,如今一见平日气都很少?生的人物,现下竟泪珠不断,不由得?叹了口气。

“先生,您还记着吗?”

柳安予垂眸忍泪,拿着手?背搌了搌脸侧,强撑起?一些精神,“我儿时在轩窗外听学,冬日寒冷,青荷叫我捧着手?炉,说尚能驱些寒气。执笔写字时,我却嫌碍事扔了,那时的雪冷,有如今日。”

“记着。”

左相稳步走着,闻言笑了笑,心中惆怅,“您啊,性子倔,生生捱出了冻疮也不说。还是您拿着书?来?问,老臣才看见的。您的手?,就?这么大点,堪堪握笔罢了,冻得?指节发僵,竟也能写那么多字。”

他边说边比划着,在掌心画了个圆。

柳安予弯唇,眉间愁绪淡了淡,“哪有那么小。”

她顿了顿,陷入回忆,“您那时给我一瓶药膏,特许我进学堂里听课。屏风之后,我围着暖炉,青荷在给我抹药膏,我听着屏风那边,成玉和修常朗声回您话的声音,当时就?在想。”

“若我不是女子,先生是不是就?可以如教他们般,教我。”

风渐大,左相脊背清直,垂下眼皮,“现下呢?郡主还?是这么觉着?”

柳安予摇摇头,伸手?拢起?耳边被吹乱的碎发,“现在学生庆幸,是个女子。因着旁人而怪自己,是蠢事,依仗自己,而改天下,才是幸事。”

雪色盈目,她睫羽揽重,却字字铿锵。

“臣也这么觉着。”

左相欣慰地笑了笑,他语重心长,借着最后这么点路,教她最后一课,“所以郡主没必要把臣看得?太重。臣只是借了一颗芽给郡主,施肥、松土、浇水、剪枝,能由一颗芽能长成参天大树,全仰仗的是郡主,而非臣。”

“皎月本就?是皎月,不是因谁说了什么,就?不是了。”

将到城门口,他沉了沉步子停下,回首看向她,被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臣这一生,笔墨为?刃、口舌为?剑,斩天斩地斩奸佞,臣之?所学,已用尽,自认不辱圣贤书?。”

“独独,愧对?郡主。”

他合拢双臂,不等柳安予反应,躬身缓缓作揖。

风刮在脸上,像无形的利刃刮剜着血肉,“今日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臣府上书?房的库中,您那只雕花刻字的书?案上,由镇纸压着一封书?信,就?当是臣给郡主补的拜师礼。”

“臣此生,能有郡主一徒,已心满意足。”

听着这句话?,柳安予登时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