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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岁到十八岁,女子最好的岁月里,她却吃尽了人生的苦头,变成了这面目可憎的模样。想到这里,她朝着皇城的方向看去,虽然入眼依旧是霸陵侯府的亭台楼阁,但是她的目光已经穿透了这些木石建筑,抵达了皇城,带着满目的恨意。
直到掌灯十分,夫人徐氏才携着一双儿女返回侯府。
她是被方妈妈搀着走下马车的。已经熟睡的裴邵靖立刻便被乳娘抱走,大小姐裴玉华也径自跟着自己的管事妈妈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氏满脸苍白,浑身哆嗦着,脚下发软,若不是方妈妈在一边搀扶,她仿佛要立时跌倒。虽然自徐府到霸陵侯府需要半个时辰的车程,但是父亲徐寿对自己说的话,如同滚雷一般此时依旧在耳边轰轰作响。
“今日借你母亲的由头把你叫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已经升任为兵部尚书的父亲徐寿表情十分严肃,“昨日北地传来急报,我军大败,兵退三十里。前些日子陛下身子不爽,这几日都没有接见大臣,也未批示奏章,所以我先给压了下来,但是明日就必定得上报。我先给你提个醒,你且心里有数才好。”
这一番话说完,徐氏当时便觉得眼前发昏,她扶着父亲的书桌,勉强站稳,便急急的问道,“那这事对裴家可有妨碍?”
“妨碍必定是有的,毕竟这次两路出兵,裴湛也是元帅之一。好就好在这一次,那梅邡是右路元帅,这一次打败也是他右路军冒进造成的。陛下看在梅贵妃的面子上不好对梅邡重责,裴湛这一次也只是跟着吃个挂落。你且宽心,我将这是告诉你,就是希望你有个准备。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站都站不稳,还有个侯夫人的气度吗?”
受到父亲的斥责,徐氏的心里更加的没了主意。
父亲既然能把她叫回家告知此事,可见这事情不算小。更何况,这次去战场的不仅仅有她的丈夫,还有她的大儿子。
虽然平日里,她对裴湛有诸多不满,与大儿子的关系也不如跟女儿和小儿子。可是此时此刻,徐氏终于清楚的感受到这两人对这偌大的霸陵侯府有着怎样的重要性。他们如果有什么不测,那这方天地中的天,就算是塌了。
方妈妈搀着徐氏坐上了软兜,一路上严斥那些路遇的仆妇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但是这一晚徐氏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在仆妇之间悄悄的传开了。一时间,霸陵侯府人心惶惶。
☆、009宫内有变
是夜,已经过了三更,徐氏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索性唤了丫鬟进来为她点灯披衣,又把方妈妈叫了进来。
“妈妈,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你说这可怎么好?”
看着徐氏满脸的愁容,方妈妈在心里暗暗的摇了摇头,她上前安抚道,“夫人且宽宽心,先让灶上给您做一碗冰糖燕窝,这大冷天的先暖暖心。”
“我这哪里吃得下。”
徐氏心中苦闷,想也不想的说道。
“吃不下也得吃一点,您得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
方妈妈上前拢着徐氏冰凉的手,待徐氏勉强点了头,便立刻吩咐守在门外的夏鸢去内厨房。
“夫人,咱们老爷说的对,这次北地战事大败,立在风口浪尖上的是那汝阳伯。他是宫里梅贵妃的嫡亲兄长。宫里嫔妃虽多,可诞下皇嗣的却只有梅贵妃一人,陛下看在皇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大动干戈。侯爷不会有事,顶多就是被陛下申饬。”
方妈妈好言劝道。
“我未尝不明白这个,父亲也是如此对我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徐氏叹了口气说道,“妈妈,你说这些年来,我跟裴湛早已无多少夫妻情分,可是这猛一听到他会有事,我这心里又不是个滋味。”
“夫人莫要胡说。”
方妈妈板起脸来,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总是板着脸的一等丫鬟,“这夫妻情分自来都是越来越多,您跟侯爷怎么就没夫妻情分呢。您可别忘了,两位少爷还有小姐啊。经此一事,您可看清楚了,您心里还是装着侯爷的。这一次等侯爷回来,您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了,夫妻同心才是根本。”
徐氏听了,良久沉默,终是喟然一叹,点了点头。
这边里,曲莲躺在床上,也没有睡着,她瞪着黑漆漆的屋顶,想着方才小玉跟她说的事情。徐氏失魂落魄的从娘家回到侯府,显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徐氏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掌管朝中兵事,而霸陵侯裴湛则是虎威将军,此时正在北地抗戎。两者联系起来,必定是北地的战事出现了波折。能让徐氏如此失态,恐怕不是小波折。
她索性坐起身来,披上了厚夹袄,将窗棂轻轻的推开一个缝隙,看着窗外。一阵寒风便立刻钻了进来,带着彻骨的凉意。
今日倒是晴朗,带着黑漆漆的天上满是繁星。
窗外正对着皇城的方向,在那方穹空之下,如今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若北地战败,宫里的那位陛下恐怕也是如此彻夜难眠吧?
延德帝兄弟众多,正值壮年的更是有好几个。这十几年,内乱不断,外侵不歇,恐怕他这个皇帝当的也不算顺心。
顺正二十七年,顺正帝立前皇后所出大皇子为太子,任命萧明诚为太子太傅。萧家自此便与太子捆绑在一起。
顺正三十一年,萧家被构陷通敌叛国,全族抄斩。连带太子在顺正帝面前都失了心。太子失信于顺正帝,好处最大的就是继任皇后所出的四皇子。
三十二年年初,被逼至绝境的太子趁着顺正帝前往翠宇台祭拜之际,发动兵变。四皇子为保护顺正帝被太子一剑刺死。虽然兵变最终失败,但是四皇子府却在那夜被血洗,一家子被赶尽杀绝。顺正帝悲痛欲绝,鸩死太子,将其子嗣贬为庶人。
翠宇台之变中,两位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都落了马。最终的受益者成了许贵妃所出的七皇子。顺正帝经此一变,心衰力竭,匆匆将七皇子立为太子,几日后便崩了。
顺正三十二年八月,七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延德帝,荣登大宝。
到底是谁呢?曲莲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心里反复纠缠。当年构陷萧家的,到底是被全家血洗的四皇子,还是如今的延德帝。她看不清这其中的究竟,却忘不了当年家中慌乱之际,三哥萧峦紧紧攥着她的手,语气却十分温柔,他说,“阿姮,你听哥哥说,你一定要记住了。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你就永远不要想着报仇。爹娘还有哥哥们,只盼着你能好好的活着。”
三哥那样的人,说起仇家却讳莫如深。
她摇了摇头,将心底的波动狠狠压下,她如今不过是个灶下婢……
然而第二日,曲莲就听到了一个十分让人震惊的消息。
午膳十分,因小玉染了风寒,曲莲便跟乳娘在三少爷裴邵靖跟前伺候。裴邵靖又犯起浑来,说什么都不吃饭。又闯到安息处要跟着徐氏吃饭。偏偏这日,临淮侯沈家的二太太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