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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晏升平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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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她近来惯爱糊弄于我,前些时日说我命人将坤宁宫的海棠连根抛了,昨日又说我吃多了酒吵着嚷着要躺在我宫里正殿的屋脊上。

这不,现下又说我一日里喝了七八坛酒下去,半个时辰前险些把黄胆吐出来。

“聒噪。”

我烦闷地挥了挥手,从前并未发觉这小丫头有做人老妈子的潜质,我心中一边编排着她,一遍将手边的最后的坛桃花醉倒了个干净。

果真,还是母后酿的酒最能拿得出手,其段数不知道比扶桑那个小丫头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寻出来的酒要好上千倍万倍,这一口下去,差点把我的胆汁都给逼了出来。

不过如此倒也甚好,一闭眼就天旋地转的,再没什么闲工夫去想些旁的事。

扶桑许是真看不下去了,也劝我缓一缓,再不济闲个一两日也是好的,总好过整日里宿醉不醒。

我笑着推开了她,歪歪斜斜地往寝殿里走,期间扶桑想来搀我,却都被我执拗推开,我知道这小丫头又要来念央。

我便点头应着,便无奈皱眉:“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快莫要再念了罢,明日,明日我便停下。”

我虽如此同她说,可心中却也知晓,此事与我以往的伤情落寞都不同,是十分的不同,一日不醉我便无法成眠。

我的母后走了。

她将我囫囵个儿地丢在了这儿,她不要我了,她还要我带着她的期盼等着她的心上人,可

我含糊吞了口酒,将那不可诉说的情绪硬生生混着烈酒压下去。

不晓得怎么,心中突然一阵痛似一阵,愈加浓烈,我深吸了口气,辛辣的阳刚气和着凉风一齐涌进嗓子眼。

我被呛得咳出了两滴泪。

我醉得很了便什么也不记得,唯有灵台清明三分时,脑中隐约掠过扶桑的身影,哦,还有父皇的,我没想过他能来找我,毕竟母后走后他一次都没再踏入过坤宁宫。

若不是他已经许久都未召见过钦天监,我险些都要以为是有人告诉过他“坤宁宫不祥,恐与龙体冲撞”

了。

不过想想,他可能也做了什么亏心事,怕犯了忌讳的罢,不然又怎么会在母后过了七七之后才将自己寝宫周围的侍卫撤走。

朦胧中他说了许多话,但大多是些无关紧要之事,我左耳朵听过,右耳朵便原封不动地给推了出去,未曾过心。

可又那么一两桩我却还有些记忆。

一桩,是北上的晏平这次又不出意外地打了胜仗,铁勒部可汗牧徳历被晏平斩于刀下,在铁勒选出新一任可汗之前,苍玺的边境都还是安稳的,且晏平不日便能启程回京。

一桩,是王太师府嫡子王沅今年中得科考甲子榜首,父皇不光是看在王太师的面上破例封了他个三品官做,现下还有意将他招为驸马,今日过来是来询问我的意思。

我已然记不清父皇说这两桩事时我是不是洒了两滴泪,若我当真是洒了两滴眼泪下来,又是为的什么呢,晏平得胜归来,父皇为我议亲,这明明都是是大喜的事情。

罢了罢了,我酒喝得太多,脑子转不太快,已然是想不大明白了。

也不晓得过了几日,也可能是十几日,亦有可能是几十日,我记不清了,我虽不再怎么喝酒,却又染上了嗜睡的毛病——自从知道父皇有意将我许配给太师府后,我每每喝酒都越喝越清醒,越清醒是越神伤魂断,越神伤魂断便越会胡思乱想,索性倒头大睡,梦中皆由我做主。

那日,扶桑匆匆跑进坤宁宫说要带我出去,我原是不打算理这丫头的,只不过她这次进门时竟将我放在门口的两只蓝青花给踹倒了。

天爷啊天爷,我叹了口气,我本是留着自己今晚摔着玩的,没想到竟被这小猢狲捷足先登了。

我转了个身,面冲里躺在榻上,那句“再寻对新的留着我晚上砸”

还没说出口,她便火急火燎地将我从榻上拽了起来,捞过一旁的外衣,不由分说,直接盖在了我身上,口中叫嚷道:“回来了,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又是谁回来了?

我眨眨眼,许久未思考的脑子终于又转了起来。

哦……回来了,晏平回来了。

扶桑替我换好衣服,又替我梳洗打扮,手中忙碌不堪,嘴里也是半分不肯闲着:“殿下快快重新打起精神罢,不然一会儿出去见了晏平殿下定叫她笑话,等了一年终于把晏平殿下等回来了,您想她想苦了罢。”

我坐在凳子上,呆呆地望着镜中得自己。

是,我想她了——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将我一个人丢在这,我想问问她为什么当年不要母后,我想问问她为什么母后要将我交给她,我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在我议亲过后才回来,我想问问她

越想越不能继续下去,我用手捂住眼睛,大片大片的水渍钻过我手指的缝隙往下漫,一如那日我在母后跟前,怎么也擦不干脸上的泪。

她会告诉我为什么吗?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自己,是否知道答案。

然,这一字字一句句,却在我真的见到她时,都化作了一声呜咽的悲鸣,我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迈进坤宁宫的大门,看着她站在那棵枯死的海笙树下,看着她喉骨滚动似是隐忍着巨大的悲痛,我终是忍不住了。

“母后走了。”

我说。

她身子微微一颤,仿佛日光透过树丛间轻微的晃动,她声线清润,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头顶:“我知道,辛苦你了。”

那样亲切熟稔的口吻,仿佛还似那年冬日落樱下,我心中温暖到酸楚,内心的灼痛感才一次将我吞噬。